國道一號南下,時速100公里,望著窗外偌大的嘉南平原和無邊的藍天,十多人在一台遊覽車上,正駛向南國-港都。如果時間可以是計算距離的單位,上次「一行人」南行的數字是365日。每年在台北舉行完幼美老師Halloween和Christmas師訓後,同樣的內容,緊接著會原封不動,移師高雄「演出」。這幾年隨著「歌舞團」南北征戰,幾乎是相同的行程、相同的師訓流程和場地。連遊覽車中途會停靠的休息站,幾乎都一樣。
雖然一場師訓中,上台present的講師,至多不會超過六個,但成功的關鍵,靠的是前後台負責場控、音控、燈控、攝影、MIS、化妝等等的同仁相挺。看著身邊同仁的來去,回想起他們曾經站在同一個舞台上發光發熱,彷彿這幾年來,汗水中曾經建立的革命情感,都是昨天才發生的事。當然,每次的南行,都醞釀著我不同的「南國情懷」。譬如,我曾在某一年的差旅日記裡寫著:
出完差,高雄回台北的遊覽車上, 雖然爆累、睏睡
同事們卻本能地開始點歌
吵雜的空氣、脂粉味過重的echo,加上年久失修的伴唱帶
讓人的頭快炸掉
但在「明天會更好、為了十萬塊、採紅菱、一代女皇」的老歌催發下
同事們越唱越high
狹窄的走道上,都能即興演出
發揮「你來演、我來唱」的五燈獎精神
我發現那時沒有S.H.E、周杰倫、蔡依琳
但有屬於「六年級生才懂的快樂與回憶」
就這樣,我們回到台北。
2006年版的南行之旅,除了工作之外,意外的,有機會造訪旗津,並和一位認識了十四年,這四年來沒有任何聯絡的摯友,相約在港灣前。他是我學生時代,一起參加救國團活動認識的好友,也是位在電影和文學上都有所專精的雙才子。曾經一個人騎單車環島、一個人backpack走中橫、拍攝美濃的自然與人文報導、關注南部大河生態保育的議題等。這幾年來,因為博士班的計畫研究(目前已拿到博士學位),一直待在高雄。
最後一次見面,是在2002年五月,我下高雄出差完後,和他及友人相約在學校附近吃飯。隨後,我飛回台北,換了工作。因為適應和隨即而來的壓力,有一陣子,我沒有再打電話、傳mails給他。就這樣,我們漸漸失去了聯絡。這幾年,這段飛進百慕達的友誼,多少會在我下高雄出差時被想起,飛出迷航區一會。不過,四年沒聯絡,我已經不知道,如何在電話接通後,開口跟對方說聲Hi。回台中後,第一次和同事的「南行之旅」,我希望作一些改變。在確定這次南下的行程之後,我隨即發簡訊,預約朋友的時間。不想因為自己過多的顧慮,真的失去一位摯友。
當車子駛出過港隧道,我帶著小小興奮,第一個浮現在眼前的景象是窗外藍藍的海,閃過腦海的第一個意念是…度假!度假!我要到海島度長假!在我小做了一場渡假夢後,車停在一間叫做「萬三小吃部」的路口。我心想:「瞎瞇!小吃部?我的龍蝦、鮑魚和甘貝勒?這…是什麼地方?」為了讓朋友容易找得到這個地方,我打了通電話給他。心裡還在想著該怎麼形容、解釋「小吃部」時,沒想到,朋友傳來了回覆:「萬三小吃部呀!很有名呀。觀光客到旗津的景點之一!」我在電話這一頭,頭上三條線,才恍然大悟,萬三小吃部之於旗津,等於清粥小菜之於復興南路。萬三小吃部,是採自助式點餐。一張100元的餐卷,可以兌換小吃部中,任何店家的一盤食物。聽說用餐時刻,都是大排長龍,還得像吃流水席一般,等前一批客人離開,下一批客人再上桌。當我正在張羅我的「100元quota」時,好友就這樣走進小吃部,出現在四年後,我的面前。他幾乎沒有太大的改變,那該死的天生好膚質…由於這一幕非常經典,我想我應該會記得這個畫面非常久。
離開了小吃部,我們來到渡船頭。朋友如數家珍般的跟我介紹另一條穿過山洞的小徑,可以欣賞到更棒的景緻、旗津媽祖廟的史蹟、廟旁賣沾醬油膏的切盤蕃茄,及眼前的渡船頭,彷彿那整片都是他家廚房。我想著:「這幾年往返高雄,我最熟悉的地方可能是候機室。不曾打通電話給朋友,或留心觀察這些獨特的地方特色、景觀文物。那…我的心思,到底都花在什麼上面?」在渡輪上,同事好奇戲謔的問:「奇怪,你們兩個人氣質差那麼多,怎麼會認識?怎麼會是好友?」呵呵呵...面著風,望著岬角上的英國領事館,我心想:「我也曾經是個風度翩翩的文藝青年嗎?坦白說,我已經不大記得。」不過,過了三十歲,我想要回歸,我喜歡現在自己的樣子。很高興能有朋友在身邊,讓我更清楚看見自己。
船靠岸後,機車遊客交錯的下船。看著人車擁擁嚷嚷,鼓山的「渡船文化」著實比淡水和八里間,多了些實質交通運輸上的涵意。一路上,朋友跟我分享他seminar去了西班牙和埃及的種種。我在驚呼聲之外,(內心OS:等到某一天,他當了大教授,應該會需要一個隨行的助手。我得從現在開始,在成為助手這部分,加把勁。)我們一行人的目的地,是一間叫做「海之冰」的冰果室。雖然不知道這間冰果室有什麼特別之處,不過店面的牆面上,被簽滿的密密麻麻的「到此一遊」。密度之高,看不見任何一塊空白區域。這讓我開始猜想,這必有什麼過人之處。我們上了二樓,等冰被serve上來時,果然了不起,讓人傻眼!oh my god…這麼大碗公的冰,怎麼吃得完?
回程的渡輪上,朋友說我沒有變,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我自己知道,我變了,從很多微觀的角度。那些改變,就像是春上在「人造衛星情人」裡面說的:
每個人各自擁有某個特定年代才能得到的特別的東西,
彷彿像是些微的火焰。
小心謹慎的幸運者會珍惜地保存,將它培養大,
當做火把般照亮著活下去。
不過一旦失去之後,那火焰卻永遠也回不來了。
我想,我人生裡面的某些火焰「確定是」消失了。不過,我期待轉化後的力量,能繼續在生命裡發酵。望著漸漸貼近海平面的夕陽,我跟朋友預約下次一個人來出差的檔期。從十六歲走進三十三,我越來越記不得自己究竟做了哪些事,或這些事對自己和別人是不是有影響? 不過,在我心裡,朋友清晰的背影,永遠是那個十七歲一個人背背包走中橫,對電影熱愛的青年。揮別了朋友,我回到「工作的」南行之旅。遊覽車駛離後,我望著窗外,望著旗津和望不見的朋友...I’ll be back, soon!
後註:
1.獻給陪著我從16歲來到33,文學才子+100% 好男人,我的摯友J.H. Lin。
2.師訓課程,在高雄劃下完美句點。我悄悄的在台中下車後,望著駛入北上匝道的遊覽車,在心中默許:「You’re ALL on my mind. 我們要一起繼續加油100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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