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承楓好不容易才從上千間的廟宇中找到父親口中敘述的那一間,接著他買下那塊地,動用了五十人力在外頭地表開挖,希望挖到那女人的屍體,他決心要驗證父親的話是不是真實的,他無法忍受這詭譎氣氛毀滅他的家。
「少爺,已經開挖七天了,或許老爺老早就瘋了,你何必把他話當真呢?」羅夫對於少爺的執著感到不解,他的調查在在都說明,老爺或許有精神妄想的疾病。
「不,一個人倘若會瘋,應該也有些癥結才是…我相信那癥結在這裡。」這是他的預感,或許他早就迷戀那神秘力量而不可自拔吧,此時他身處在這間破廟中,試圖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少爺…挖到了一個東西…挖到了…可是…可是..不是女人」一名工人氣喘如牛且神色蒼白的回報。
「喔?」承楓立刻尾隨工人走出破廟,他太想知道,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東西,讓父親魂牽夢縈,甚至因此癲狂。
當他走向一個坑洞,俯身一看,徹底的被震驚了,是一隻美艷的白狐,屍骨彷彿昨日似的沒有腐化,像是…標本一樣被好好的保存在那…美得不可思議。
「少爺,這就是老爺所殺的那一個『女人』?」羅夫從後頭趕來,他沒想到這挖出來的東西既美艷又可怖。
「羅夫,把牠送去解剖,我要知道牠的一切…」承楓壓抑內心的衝擊冷靜的吩咐道。
或許「牠」能夠解開所有的謎,只是,父親所投射的那一個白慘女人是誰…她糾纏父親數十年,是一個幻影抑或根本是一個實體,又或者父親老早在破廟那一夜後就精神崩潰了,而綵縈呢?她真的是妖狐的化身嗎?
唉,這整個事件始末充滿太多的疑惑,承楓知道這是不能逃避的真相,必須要揭開…在初次見到她,他早已深深愛上這位名叫「綵縈」的妹妹了,她的虛弱有著致命的迷人,因為她的虛才能襯托他的實,她的存在可以讓他富有,沒錯…她不能逃…不能逃…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睜開惺忪的雙眼,綵縈發現自己正蒼白無力的躺臥在床上,那惱人的滴答聲響再次又籠罩耳膜,她想起自己曾經連續發狂好幾日,對,是那一夜,她看見腥紅的月所使然…
她被冷月所懲罰…,她變成一隻白狐,在黑夜裡發光,她天生的擁有的慘白在這一夜發揮的淋漓盡致將她所有都化為…白皙透徹的柔毛,她彷彿獲得重生的力量。
然而真正的懲罰是,隨著日夜交接,月亮退後往日後消失黯淡時,所有的魔法消失了…
牠又變回綵縈,一個無力卻又被囚禁的女人。
上蒼總是隨心所欲的將賜與給收回,讓人的富有變得貧窮,最後以為那只是癡心妄想的海市蜃樓。
於是回到現實後她發狂了,隨著圓月每一天的消減化為銳利彎刀,望著那利刃,猶如無情的刺鞭笞她的心。
今夜又是滿月,讓她又再度清醒,這次她要逃,一定要成功,逃離所有男人的掌控…。
五、
夜悄悄來襲,老人望著這驚駭的腥紅滿月不禁哆嗦,十五年竟飛逝如此快,禁錮將要被解開了。
突然一陣開門聲劃開這寂靜的黑,老人像是預料般不動如山,靜等來人的審問,而承楓果然面帶詭色的往他背後走來。
「爸,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你殺死的根本是一隻白狐,解剖之後,發現兩個疑點,第一牠是死於十五年,根本跟你說的時間點完全不吻合,你的說法不是早在你孩童時代就殺了牠?第二,牠有產子跡象,難道那個孩子牠就是采縈,爸你不要裝瘋賣傻了,一開始你根本就在說謊,既然你想要告訴我真相,何必這樣迂迴呢?」承楓知道這驚愕事實後,不祥的預兆如秒針行駛,滴…答…滴…答…
「事實是一個人類自不量力的愛上了那隻美艷的白狐,不,應該是狐妖,居有虛弱的蒼美本質...」老人回憶起那相遇的一切,開始訴說無人揭曉的傳說:「妖狐可以化身為人類,可以讓人富有,就像日本的座敷童子一般,可以為供奉祂的人帶來財富和安定,但是妖狐跟座敷童子不同,牠們隱於深山,雄方桀傲難馴,雌方蒼美虛弱,這些都是我童年聽一個瞎眼老乞說的。」
「所以你就去那深山找妖狐為你帶來財富?」
「沒錯,原本一開始我是這樣想的,後來當我看見牠…我徹底的痴狂,還小的我怎麼可能成熟的懂那情情愛愛?但那時我真的被那淒美所懾服了...」老人閉眼忘情的說,他啞聲顫抖,那種美至今仍然征服他的一生,至死方休,「第一次看見那麼虛弱的美,我立刻把牠帶走,然後囚禁在破廟裡頭,那種蒼白的掙扎好令人興奮,後來我人生開始順遂,果真遇到貴婦收容我,但是我無法忍住自己的衝動,經常白天跑來看牠,我身上的傷都是牠所抓,而且稍受刺激就會幻化成人型,我徹底的愛上她了,承楓即使我再這樣阻止你,你還是無可避免的愛上綵縈吧…」
老人轉頭露出詭譎笑容,暗示著承楓也將承受他的命運。
「妖狐的壽命短暫有限,在一次被我強迫結合下,她懷孕了,然後產下綵縈後死去,但是…綵縈根本是失敗品,跟人類的結合果然比不上純美血統的好,看到她只是令我挽恨那消失的一切…,承楓我們家族的事業都是由於妖狐的庇祐,如果讓牠逃了,回歸我們原有的運氣,那麼將面臨可怕的衰敗與貧困啊…」
「說來說去,你只是想自私的再度擁有白狐吧,那預言老婦呢?她的預言也都是…你瞎編的?」
「那是真的,只是她還說了一件我沒有告訴你的事…就在今晚,我將失去我的一切…承楓這是我無法忍受的,我…我…不想…不想…」
老人歇斯底里了起來,嶙峋枯瘦的老臉顫抖著鬆弛的肌肉。
「我不想…看到我建立的一切被摧毀…」
話落之際,老人衝出窗外,掉落數十尺外的峭壁下,粉身碎骨。
承楓面對這瞬息的一刻只是屏氣凝神…
「爸…」承楓走向窗櫺,無神的往下眺望,默默的說:「你還悟不透嗎?你的死亡也是意味著失去一切啊…」
六
同樣一夜,承楓在父親自殺後,立刻趕往綵縈房間,然而進入眼簾的,是一隻威風的且殺氣騰騰的雄狐。
牠瞪視著他,且以弔詭的奇異聲調說著人類語言:「有一夜,你父親奪走我族的雌狐,讓我們相當憤怒,白狐的孩子必須在冰雪中度過七天,至從我族發覺有屬於我們子嗣的氣息存在後,就派遣我來觀察這附近的氣息,我注意這房子十二年了,每夜我都在外頭窺望,終於有一夜被我發現那個少女也是白狐,由於血統不純,氣息難以辨認,但既然確定了,我就要帶她走…。」
而雄狐身旁有隻瘦小的狐,那蒼白的臉藏著好熟悉的味道,且牠細長的美眸具有深意的望著他。
「一定要這麼做嗎?牠不是純正的白狐啊!」承楓試圖說服,他哀怨的乞求,以前所未有的低姿態要求別人的憐憫。
「請不要帶牠走…」
而那瘦小的狐充滿驚恐緊緊依偎在雄狐身旁。
「小子,你們人類只是想貪婪的利用我們的幸運,我們不會讓任何關於白狐的血統遺留這在邪惡的塵俗間,既然你父親已死,我姑且不跟你追究,而且對你而言,最痛苦的懲罰就是失去她…」語落,兩隻狐就敏捷的從窗外逃開,剎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果然,在短短三個月內,承楓家族的股市狂跌,各種意外紛至沓來,但由於承楓傑出商業能力暫時穩住半片江山。
即使失去白狐的庇祐,承楓也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是無關於運氣的,況且家族若倒,多少萬人會無法生計,但…綵縈的消失著時讓他心中空了一塊缺。
一日,他失神的走在街頭,一個蒼白神韻的女人吸引他的注意,一個小小攤位擺在街角,似乎刻意迎合他的到來。
「年輕人,要算命嗎?」老婦出聲詢問。
「不了…」他可不想步入父親的後塵,但是有個直覺告訴他這女人不尋常,或許她知道他想要的答案,他回問:「妳知道傳說中的白狐住在哪嗎?」
老婦黑瞳閃過一絲神采,覷了他一眼後,啞聲的說:
「我丈夫知道…要隨我來嗎?」
那詭異的老婦引領承楓來到街巷中一個老乞身旁。
老乞身上瀰漫一股惡臭氣息,他閉著眼,全身包裹舊報溫熱身體,並愜意的躺臥在垃圾旁哼著曲子。
「你知道傳說中的白狐住在哪嗎?」承楓又再問。
「知道…不過我曾經洩漏一次後,害慘了那個人,小子,不要這麼執著。」
「那女人也是白狐吧,你自己何嘗又不是這麼執著。」承楓猜測無誤的話,雌狐被人類所擄應該並非第一次,只是這雌狐太長壽了。
「小兄弟,運氣是靠白狐的壽命換來的,倘若你愛她就必須捨棄一切,更何況她…也要愛你才行,像那個人強行擄走,只是在折磨彼此。」
「告訴我,白狐在哪裡…」
承楓眼神相當執著,那癡狂成分不下於老人。
「現在的白狐守備相當森嚴,你去只是死路一條…但是我很願意告訴你…」
沒多久,承楓消失了,他的事業也轉接給另一人打理。
三年後,在一處深山中,被人發現一具男子白骨,而他懷中也躺臥一具精美瘦弱的白狐屍體,經過警方判斷,男子是被此狐所啃咬而導致失血過多死去,而白狐則是被他親自狡死。
新聞報導出來後,沒有多少人關注,很快的這事件就被淡忘。
只有總管羅夫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次,終於都解脫了。
所有的痴醉和貪圖就這樣隨風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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