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讓我碎碎念一下:自從換了新版面後,多了「當日人氣」這個功能,我的瀏覽人數就每天固定成長啊,每天都有20~40人次,讓我實在是疑惑萬分,到底都是哪些人啊?我的新聞台應該是沒對外連結的啊,以前好幾年才有不到2000的瀏覽人次,一換版面就很快突破2000,讓我懷疑一切都是廣告商的陰謀啊~~~最近他們應該是死心了,因為當日人氣又降低了......哈哈!
在所有的希臘眾神中,酒神戴奧尼索斯是我最喜歡的一位,因為他是希臘眾神中唯二(另外一位是榖神)沒有住在奧林帕斯山上的,他混跡於人類之中,他狂歡、縱情欲樂,卻也懂得人世間的痛,每年當葡萄藤凋謝時,他也必須跟著死去,死法非常殘酷,他被扯得骨肉分離,隔年他又復活,大家在戲院演一齣戲慶祝他的新生,以致於在後期,戴奧尼索斯的形象轉變為「靈感之神」,但這種改變有個非凡的結果,即戴奧尼索斯日後成為希臘最重要的神明。影響後世的藝術家、哲學家、音樂家、文學家甚鉅。
蔣勳的這篇文章(原刊登於中國時報副刊)完全把我喜歡酒神的原因寫得淋漓盡致,我覺得只要是從事藝術方面的工作,對酒神都特別有感覺吧。我很佩服希臘人能創造出這麼一個複雜又精彩的神祇,關於祂的神話,有時間我會再整理一下放上來的。另外推薦一本書──「搖滾神話學」,此書是搖滾樂文化學的「奇書」,作者從希臘神祇的故事切入,探討「搖滾與暴力的呈現形式」、「插電化與吉他英雄的竄起」、「搖滾歌曲的性慾表達」、「陽具搖滾與自戀」、「黑人搖滾的培力與白人複製與剽竊」、「搖滾的仇恨女性意識與變裝越界」等。這也是第一本從希臘神話(亦即image原型)與人類學角度切入的搖滾樂文化學,探討搖滾樂的一些重要意象的形成。出版後,在歐美得到極高評價。它有點像學術論文,卻一點也不枯燥無聊,而且又一次涵蓋了兩種我最喜歡的東西:神話、搖滾。強烈推薦給所有搖滾迷(最好對神話也略有研究)喔!
好啦,說了那麼多廢話,以下是完整的文章:
達文西的時代,無法正面對抗梵蒂岡教會的禁忌,但是,他狡猾地把酒神信仰隱藏在基督教聖徒的背後,他要在道德充滿禁忌教條的年代,使酒神宣告人性的解放,使酒神重新回到人間,使人性不是經過理知,而是直接訴諸感官,找回最本質的生命力,使生命開發出創造的無限潛能。
酒神戴奧尼索斯(Dionysos)是古希臘神話裡極其重要的精神之一。他時常頭上戴著葡萄藤蔓環繞的頭冠,手中擎著盛滿的酒杯,醉態酩酊,身邊陪伴著半人半獸性慾旺盛的薩弟兒(Satyre)和美麗優雅性感的水仙,陶醉搖晃於非理性的迷狂世界。
兩千年來,酒神不斷出現在西方的文學裡,戲劇裡、繪畫和雕塑裡。十九世紀,浪漫主義的美學,也尊奉酒神為解放心靈的最高神衹,可以達到昏醉迷狂的潛能激發的巔峰。尼采的超人哲學,使酒神文化與阿波羅的日神文化並駕齊驅,構成文明創造的兩大動力。日神是光明、理性、秩序、合諧、周密的分析與冷靜思考;酒神恰恰相反,酒神是非理性與感官的狂暴冒險,是鬱黯心靈與官能狂歡的對話,是內在深邃不可知的自我鬼魅般的迸現,是秩序世界的顛覆與瓦解,是近乎瘋狂的人性潛能的燃燒。
太陽神阿波羅,每一個清晨,盡責地駕著黃金馬車,從他住在的岱爾菲(Delphi)萬山之間升起。他好像從不偷懶,從不爽約,他永遠信守人間的諾言,它使萬事萬物都在他輝煌的明亮光線照耀裡,沒有出軌,也沒有意外。
日神使我想到每一天早起、按時打卡上班、有條理、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耽溺在酒神誕生時的歡喜與憂傷
我還沒有去岱爾菲,我還停留在奧林匹亞,我還耽溺在酒神初初誕生的歡喜與憂傷裡。普拉克西泰利斯(Praxiteles)的雕刻在時間裡靜止著,赫美斯(Hermes)的胸口都是光,光像溪流的水,一波一波,如此柔軟的水,像一種顫抖地撫摸。在古希臘黃金時代的最後,普拉克西泰利斯使美沾帶了夕陽般的憂傷的光。美不再是菲迪亞斯(Phidias)時代的光明、古典、平衡、秩序,菲迪亞斯的彫刻是視覺的,遠遠地看著,純粹理性的「看」,美的歡喜裡有一種理性的尊貴祥和。
普拉克西泰利斯的彫刻使視覺變成沉緬、耽溺、纏綿,變成一種觸覺的渴望。
古希臘的美到了日落黃昏,沉浸在無限感傷的夕陽餘暉裡,許多的眷戀使美變成捨不得的糾纏。每一次面對普拉克西泰利斯的雕刻,最後都無法「看」下去,因為視覺變得那麼絕望,覺得要閉起雙眼,要前去擁抱,要用全部身體最細膩的貼近去感覺「美」,那「美」,使人顫慄、使人悸動、使人在絕望裡喜極而泣。
那一尊雕像,在奧林匹亞被發現了,赫美斯左手環抱著酒神,酒神還是嬰兒,天真爛漫,洋溢著初生的喜悅。
他知道母親賽美麗(Semele)已經在父親宙斯的雷火炸裂裡暴斃死亡嗎?
他知道父親把他從燃燒的母體死屍腹中挖出嗎?
父親割開大腿肌肉,把未足胎的嬰兒縫進溫暖的血肉中餵養。酒神初生,祂有兩個臍帶,一條連接著死去的母親──底比斯的公主「賽美麗」;另一條臍帶連接著父親宙斯壯實飽滿的大腿,父親和母親的肉體都孕育了他,酒神是古希臘的肉體之神,祂使大腦的思維停止,祂使肉體不經由思維操控,直接達到迷狂的亢奮震動。
古代希臘的酒神信仰是一種秘密的宗教儀式,與日神阿波羅的崇高不同。
嬰兒時的酒神因為被塞進父親大腿內側的肌肉中餵養,祂在秘教儀式中常常被認為是最直接的生命汁液的泉源,產生餵養生命的汁液是父親的精液、母親的乳汁,是鮮紅溫熱的血,是使人歡醉迷狂的酒。
酒神出生時母親被宙斯原配希拉(Hera)陷害,希拉也詛咒這個新生的嬰兒「跛足」「瘸腿」,一生在顛簸的半瘋狂狀態。
古希臘文的「戴奧尼索斯」有「瘸腿」的意思,但也許更深的寓意是喝酒之後的迷狂顛倒、步履蹣跚。
在寵愛與詛咒中長大
迷狂是一種詛咒嗎?或者,迷狂更是一種狂喜的祝福?
酒神一出生,帶著諸神的鬥爭,帶著諸神的詛咒與寵愛。母親慘死,天后忌恨震怒,父親割開大腿,以血肉餵養寵愛,赫美斯一心呵護,送到森林水仙處,美麗水仙環繞,酒神備受疼愛。
酒神在寵愛與詛咒中長大,像酒帶給人類的狂喜與沉痛、歡快與憂傷。
酒神長大了,成為青春煥發的少年,祂卻在母親缺席的傷痛中,日日徬徨徘徊,不知道死去的母親在哪裡,不知道何去何從。
酒神憂鬱,祂走到地獄的邊緣,想探問通向死亡的幽深之路,想進入憂傷陰暗的冥王國度,想走去最幽黯沉鬱的處所,見一見母親的容顏。
地獄無路可通,少年酒神一次一次碰壁,最後找到可以引路的地獄嚮導普羅辛諾斯(Prosymnos)。
普羅辛諾斯是年老的地獄嚮導,祂愛上了少年酒神,祂允諾引領酒神進入死亡國度,祂允諾說動地獄之王黑德斯(Hades)讓酒神與母親在地獄一見。但是,祂也要求回報,祂要求少年酒神與他衰老的肉體狂歡作愛。
少年酒神答應了,祂說:見過母親之後,祂就信諾誓言,回報老年的嚮導。
普羅辛諾斯帶著少年度過漫長的通向死亡之路,通過暴烈凶惡的冥王海德斯的詢問,通過地獄三頭犬的狂追吠叫,最後到了勒泥湖(Lerne)邊,見到母親,完成了少年酒神最艱辛漫長的探險之旅。
少年酒神完成了願望,祂想起普羅辛諾斯,想起衰老嚮導者渴望愛慕的欲望,想起那衰老眼神裡近於絕望的期盼,被慾念糾纏的痛苦,像酒後宿醉者的嘔吐,那樣發臭、那樣污穢骯髒。
少年酒神想起了自己的諾言,想起酒的狂喜與宿醉如死的苦痛吧!
少年酒神從地獄返回,尋找普羅辛諾斯,尋找一個衰老孤獨對自己的肉體也已絕望的嚮導者。
少年酒神決定完成自己的諾言,把青春的肉體奉獻給普羅辛諾斯。
不幸,普羅辛諾斯等不到青春的回報,祂太衰老,祂太絕望,祂或者不相信少年酒神會信諾諾言,祂不相信可以擁有那樣熱烈年輕的少年酒神的肉體。
普羅辛諾斯死了,只剩下墳塚,少年酒神在墓前低迴哀悼,彷彿經過母親的死亡,經過普羅辛諾斯的死亡,祂要結束自己的少年青春了。
少年酒神用植物果實製作了自己勃起的的陽具,把這件禮物至放在普羅辛諾斯的墓前,做為永遠的紀念。
古代希臘的秘密儀式中包括酒神陽具的崇拜,勃起的陽具,如同在印度教裡到處祀奉的男性生殖器官「Linga」,大概是人類古代文明對抗死亡,乞求生命的擴大延長最原始的信仰。
古代希臘的秘教儀式從地中海沿岸廣闊的領域一直到亞洲西部遼闊的地區都有酒神信仰,酒神是精液、是乳汁、是鮮紅熱烈的血與酒,在狂喜與劇痛中傳遞生命的秘密訊號。
秘密儀式性的感官隱喻
許多早期希臘的酒神造型,是成熟蓄鬍鬚的陽剛男性,下半身雕成方碑,方碑上只有一隻巨大勃起的陽具。一直到羅馬時期,酒神的秘教儀時都還非常盛行,羅馬的死者石棺上常常雕刻著酒神石像,信徒或者摩挲陽具頭部祈求祝福,或者直接以下體與雕像陽具交媾,達到生命肉體的狂歡狀態。信徒中有男性,也有女性。
酒神的信仰在後期逐漸修飾了原始的粗獷直接,加入唯美抒情的部份,尤其在基督教成為主流信仰之後,希臘當然被視為異端,其中最被列為禁忌的神應該就是酒神。但是酒神秘密儀式性的感官隱喻還是被一些有心人傳延了下來,達文西就是其中重要的一位。
達文西最後一件作品是「施洗約翰」(即封面圖),懸掛在羅浮宮的這張畫,引起許多人懸疑,「施洗約翰」是基督教苦修聖人,但是在達文西的畫裡,「約翰」美麗如女子,長髮披肩,臉上帶著曖昧挑逗的笑容,左手撫摸自己的胸部,右手指著天空(佛羅伊德認為手指是酒神陽具的變形)。
達文西是在繪畫苦修聖徒嗎?五百年來一直充滿爭議。
從達文西晚年手稿素描和另一件被臨摹的作品來看,達文西真正的主題其實是「酒神」。
酒神的希臘名字在羅馬時代已經被拉丁化為「巴考斯」(Bacchus),達文西的時代,無法正面對抗梵蒂岡教會的禁忌,但是,他狡猾地把酒神信仰隱藏在基督教聖徒的背後,他要在道德充滿禁忌教條的年代,使酒神宣告人性的解放,使酒神重新回到人間,使人性不是經過理知,而是直接訴諸感官,找回最本質的生命力,使生命開發出創造的無限潛能。
酒神狂歡,東方的商代曾經是嗜酒的文明,大多青銅器是盛酒的器皿。魏晉竹林七賢是酒神知己,東晉的王羲之因為酒,寫出書法傑作「蘭亭序」,唐代李白「將進酒」是歷史盛事的絕唱,他是重來人間的酒神:「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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