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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不散】中的電影院售票員陳湘琪)



一‧抱負的內圈


1994年蔡明亮以他第二部電影【愛情萬歲】，為台灣拿下有史以來第二座金獅大獎，台灣新電影浪潮二十年後，蔡明亮以【不散】(2003)重返威尼斯，大家都很好奇蔡明亮能否再擒獅而返？答案雖然是否定的，這個問題的本身反倒更引人遐思。


相較韓國電影在世界影壇上的狂飆，泰國電影的急起直追，香港電影的逐漸復甦，台灣電影不僅奄奄一息，乃至連信心都已接近崩潰邊緣，台灣社會在【不散】擒不擒得了金獅這份盼望上，還在尋找最後一個隱隱約約的答案：未來台灣電影究竟是否還非得，建築在台灣新電影的基礎上不可？


楊德昌在2000年以【一一】拿下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林正盛跟著也在2001年以【愛你愛我】拿下柏林影展最佳導演，然而，距離上一次一部「純台灣電影」，在世界三大影展拿下最佳影片大獎，也已經有十一個年頭了(註一) ，面對世界影壇不斷翻新與狂變，台灣電影究竟該如何走出「自己的路」？蔡明亮的新作【不散】，又再度勾引出這個教人心痛多年的難題之問。


結果雖然令人失望(註二)，後續狀況卻更引人遐思！當了蔡明亮電影中的中流砥柱角色的李康生，十二年後躍升導演之處女作【不見】(2003)，竟然在韓國最大影展的釜山影展中(註三)獲得最大獎。於是，【不見】帶給了我們一個新的希望，以及更大的懸疑：台灣電影莫非已經從台灣新電影中，綻放出了新的風格與新的力量？


【不見】說了一個阿媽在公園裡走失了孫子的簡單故事，裡面卻包藏著上個世代人(阿媽陸奕靜)為下一代焦慮萬千，但下個世代人(張捷)卻遲盾地擺蕩在親情(癡呆症爺爺苗天走失)與虛擬世界(電子遊戲)之間，如是相隔千萬里的淒涼故事。


我們發現【不見】中最強大的力量，依舊是台灣新電影那股人文主義的溫文風範，個中容或展現著幾許荒謬的窗子，然而，我們眼中所見到的其實還是一位與台灣新電影比鄰而居的新「親戚」。【不見】全片中那股很有耐心的尋尋覓覓，在最後一個畫龍點睛的收場所劃下的句點，卻倒給予我們新的尋找方向。


【不見】的最後陸奕靜在深夜中，又繼續回到公園尋找她的孫子，不過她卻發現一個國中男孩(張捷)，竟然也在深夜中像她一樣在奔跑，好像也在尋找著什麼。她跟著他跑，甚至他不跑了她也跟著不跑，兩人最後一起蹲在一灘池水前發呆；鏡頭這時後突然往遮住這灘水前的建築高隔板後面拉，只見苗天一派悠遊自在地拉著一個小孩的手，兩人就從那兩個人焦心萬分的人面前悄然走過；鏡頭逐漸向高處攀升，畫面逐漸顯現出隔板原來圍成一個大圓圈，把兩這組尋找者與被找者隔離開來，一組在圈內，一組在圈外。


是的，「一組在圈內，一組在圈外」──對於台灣電影未來真正具有開路先鋒的，原先一再被我們所探索與寄盼的【不見】與【不散】，反而是在「圈內」；那麼，真有「圈外」那一組嗎？


我們在【不見】與【不散】這個小圈圈周圍繞走了一下，發現就在它們一前一後的【愛情靈藥】(2002)與【黑狗來了】(2003)(註四)，卻令我們一下子跳出了二十年來的大圈圈。



註一：2001年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雖然在奧斯卡中，勇奪包括最佳外語片等三項大獎，掛名的也是台灣電影，不過，台灣電影人個個心中有數，單靠台灣本土電影人與製片公司，是不可能拍出這部電影。而李安在1995年執導的【理性與感性】，雖然也拿下了柏林影展最大獎的最佳影片金熊獎，不過，這次即使在掛名製片上，連台灣電影的名義都沾不上邊。

上一部純粹由台灣電影工業出產，而拿下世界三大影展中的最佳影片大獎的，是李安在1993年的【喜宴】所獲得柏林影展金熊獎。台灣電影拿世界三大影展之最佳影片大獎，距離現在(2004)已經十一年了，而距離台灣新電影浪潮(1982-1989)也正好十一年了，但距離台灣電影第一次在世界三大影展拿下最佳影片大獎(1989【悲情城市】拿下威尼斯金獅大獎)，這其間卻不過短短四年而已。

註二：【不散】最後只拿到費比西影評人獎。

註三：【不見】在2004/02/01一舉獲得荷蘭鹿特丹影展三大獎：金虎獎、影評人獎、亞洲電影發展協會獎。蔡明亮也在同一天稍早獲得捷克布拉格的「菲比奧（Febiofest）國際影展」頒予終生成就獎；蔡明亮是當代台灣導演中在海外獲得終身成獎的第一人。

註四：【黑狗來了】將於今年03/27上映，官方網站：www.comestheblackdog.com.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