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的進程20140401
在知識的學習當中,在廣大的知識宇宙中,想要一窺究意,遍覽群山,必須講究方法。若獨行踽踽,漫無目的恐怕曠日廢時;即使借助導遊的指引,也必需瞭解導遊的角色。導遊無法幫你去遊覽,導遊僅能引導你,指示你方便的道路,而這遊覽經歷,還是要靠你自己。導遊可能先介紹左邊那座山;也可能先介紹右邊那座峰;或是介紹中間那座嶺,看起來是依據山峰高聳低矮;但也有可能是因為遠近的關係。有沒有人想過,這些山其實有許多共通的地方,例如他們都是聳立在同一個地球上,或說他們直通到地殼深處。
導遊所提供的路徑,或許遷就於食宿交通條件,或許無法盡如人意,但通常是最普通的路徑。你當然可以要求導遊走不同的路徑;也可以獨自前往,自行規劃遊歷路線;甚至跳傘直接降落其中某一地點,只是迷路的風險大一點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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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知,求道,學習的領略,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這冷暖,有時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之後,方知其中三昧。這就顯現出學習,歷練的不同境界,古今多少大家之心得分享,學習的進程,俯拾即是。
孔子的學術進程
孔子自述其學術的進程,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第二》。這樣看來,孔子是以十年作為一個階段的劃分的,隨著年齡增長而達到不同的境界。
白話說孔子十五歲時開始讀書;三十歲能夠開悟(迷時師度;悟時自度),四十歲時不被外在迷惑;五十歲時知道天命;六十歲時耳順,像吸音板般眾般聲音穿透入耳而不覺其吵雜,不去對各種意見產生正、反的意見(證嚴法師開釋)。七十歲後才真正智慧,優遊自在,隨心所欲而不會超越法度。
窺月、望月、玩月
『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張潮從閱歷和經驗來形容讀書的境界。書籍是作者對知識領悟的呈現,相同的書籍,不同的讀者卻可能有不同的領略。年輕人或閱歷淺薄者,讀書忙於解讀字義,專注在見到月亮。中年人除了書籍字義之外,還有從閱歷與所讀過的書籍中,旁徵博引,舉一反三,不僅見到月亮,更可領略月亮的光華風韻。而老年人,除了文字、寓意,更可與作者心靈交會,甚至理解作者所未及者。此時,書籍就不侷限於學習而已。
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祇是山。
初參禪時,對表象的看法是認識(what),是甚麼?其次在參,質疑思考(why),為什麼?而後回歸本象,如何(how),而最終此山非彼山;此水非彼比水矣!
劍俠出學劍,以木劍、鈍劍,學成而復佩劍。成為大師之後,以樹枝或至無劍,隨物是劍,凡物皆可為劍,此即修行學習的進程。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王國維人間詞話中,論說古今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多經歷的三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其中,第一階段是事物的表象,為人生繁華絢爛,鏡花水月。如辛棄疾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表面上以元宵煙花繁華,豪奢饗宴,夜舞笙歌,歡飲徹夜寫景。
第二階段是孤芳自賞的高士,終於發現美人竟然也是志同道合,而且就在不遠之處,只是以前從沒有注意到。「不悔」的堅定,在求學的道路上,堅持孤獨、枯燥的生活。只有在經歷困頓的學習過程,才能理解[惑]然開朗的快樂,在無法掌握,捉摸不定的層級上,感到幸福。這是一般但求速成,沒有堅持苦學的人,所無法體會的境界。
第三階段擴展到做人、治學,超越時間、空間,持續擴大的視野與思想,最後,回歸自然、本體。『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當你求學苦思而不可得之際,不經意間,才發現原來已經在不知覺間有所心得。
是甚麼?為什麼?如何?
大學裡,研究生在學問的研究上,要訓練理論、分析、表達三種能力。對於實證,首先要明瞭所要研究的對象是甚麼(what)。其次,理解與定義問題,確定研究主題(why),
依據問題特性,參考文獻,選定研究理論,統計分析。最後,依據實證分析結果,提出政策建議方案(how)。
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顏淵感嘆孔子的學問高深,高不可攀,且越鑽研越覺堅實。而顏淵自己感覺對學問的掌握,抽象虛無無法踏實,也仿彿道存包容在天地間。學習上有所謂高原現象(plateau phenomenon),或是學習的瓶頸。當你遇見學習求知的瓶頸,在此階段必須堅持,等待一段時日的突破,像破繭而出。顏淵固然覺得孔子的學問崇高,闢如登山,在山腳下看山是如此高聳,而攀爬的過程中,又是困難重重。學問是如此抽象,不可捉摸,感覺到一下子在前,一下子在後,難以掌握控制。一旦你投入心力,再三鑽研,慢慢地感受到可以踏實地掌控。
天份與智慧
聰明才智的天份是天生的,在阿瑪迪斯中,薩列里和莫札特的恩怨就說明這一切。天才的莫札特讓薩列里忌恨並間接殺死了莫札特。
但是,智慧則是無法言傳。毛澤東論紅樓,說到『司馬遷不受辱刑寫不出史記,屈原不被流放體驗不到生活;曹雪芹家境不衰敗也就沒有紅樓夢』。古今至文,皆血淚所成(張潮),毋怪紅樓第一回即曰:『滿紙荒唐言,一把心酸淚。都云作者痴,誰解其中味。』作者既遭變故苦難,而未有雷同經歷者,如何解味?
人生三部曲
國人在讀書上,在學生時期非常認真,而一旦畢業之後,又非常不認真。事實上,求學理應維持終身學習的習慣,或是在職訓練的需求。對於休閒旅遊,以往也常常在工作時期專注認真,而把一些夢想和旅遊推遲到退休之後才打算去作,遺憾的是退休之後,或許有時間、有金錢,卻沒有了體力。聖嚴法師說,人們認為青壯年是耕耘期,晚年是收穫、享福的時候,其實不然。我們從小到大,都是一路學習,一路收穫的。
年輕人須學習負責精神,中年人要有逆風毅力,老年人要服務人群、分享經驗。年輕人有夢想,希望偉大,但是,這偉大,卻是困難的。偉大的事情,必須是經歷許多年,集合許多人,成就許多事,年輕人往往想在短時間內,成為偉大,這是困難的。因此,年輕人往往會採取速成,抄走捷徑,反而揠苗助長,無法成就偉大。年輕人應該多多充實自我,所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看得遠。但是,前提是要充實自我,站到巨人的肩膀上。中年人正是把青年時期學習的知識發揮,成就事業的時期。因為,年輕人的夢想通常遠大而不易實現,中年之後,才發現並接受現實。只是,也要有在困頓中,堅苦卓絕的毅力。而最後,成功的人數並不會多,這就是社會。老年人經驗豐富,資源充裕,可以多從事公益志工,服務社會、回饋社會,而不是收穫、收成。
創新庵不若修古廟,讀生書不若溫舊業
在求學的過程中,高中時期學校在車站旁邊,下課後直驅書店中,翻閱書籍,不覺站立之苦。而上大學之後,沒了聯考的壓力,就是脫韁野馬,是時,道旁眾多翻譯之西洋文學書庫,及大陸遭禁百家,都以便宜的價格販售。對於這些書籍,猶如大觀園之於劉姥姥,可是貪得無饜的閱讀。
時至中年,因應高等教育特性,學習必須從博而精,將有限的時間集中在專精的主題。一些書籍,不免被犧牲捨棄,哀哀不已。
老年之後,突然覺得生也有涯而學海無涯。重拾一些年輕時期閱讀過,不求甚解的書籍,青年的記憶再回到腦海。再次搜尋讀過的書籍,置放案牘,隨時閱讀,溫故而知新。如張潮云:創新庵不若修古廟,讀生書不若溫舊業。這舊酒新瓶,尚是可口可親。而每有新解,在以往不解之處,輒欣喜莫名。人生成長、成熟的過程當中,有順有不順。順境固然可喜,而逆境坎坷,亦砥礪心智。久而久之,年輕之心志,漸次消磨,近乎圓潤,如河海浪潮之琢磨石塊。此,人生矣。
註:以經濟學為例,重視學習上「先後次序」的因素,將所有的章節依「先後次序」安排逐次將各項知識內容加入。這種依據學習先後次序的排列,是妥協的作法。實際上,以國民所得、消費、投資、政府支出、稅收、出口、進口而言,這些經濟現象是同時存在的,很難區分他們的先後次序。所以說依據「先後次序」安排介紹是希望循序漸進的介紹課程,並不表示他們存在先後次序。
從「均衡」的觀點來說,均衡的達成是「同時」達成,「說時遲、那時快」「全面的」達成,無法從時間上區分先後順序。或不會像章節分析所言:「步驟1」「步驟2」那樣守規矩的。為了彌補「先後次序」式的分析無法綜觀多方面的遺憾,在每一個學習的段落(風景點),試圖把前面有關的內容作一個回顧整理,即希望能形成整體 (風景面)的印象,而非僅是「先後次序」式的風景線的誤解。
參考文獻
楊玉功譯(2013),流浪者之歌,漫遊者出版社(赫曼、赫塞原著)。
聖嚴法師口述,李慧菊整理(2012),歡喜看生死,法鼓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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