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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畫面意義

 

    雋詩喜歡用畫面說故事，例如：

 

你是不抽煙的，但我卻經常

在指間冉冉上昇的煙霧裡

看見你〈秘密〉

 

抽煙與煙霧是個畫面，畫面的重點是「你」，煙霧冉冉裡有許多弔詭的問題：如果煙霧象徵的是迷濛、放肆、不確定，或許可以詮釋「我」與「你」之間的關係，然而，抽煙的人是誰呢？是「我」？是其他人？這都會影響對詩的解讀，如果抽煙的人是「我」，象徵自己的苦悶；但如果抽煙的是另一個情人、歡場女子，那是否象徵舊日戀情的追憶、救贖。所以畫面裡的故事造成了閱讀上的猶疑，阻隔與朦朧於是產生。又例如：

 

我聽見雨水滴落的聲音

有一種熱度

安靜是白色的

煙在焚燒〈我聽見雨水滴落的聲音〉

 

白色的安靜、白色的焚燒、伴隨著感官，視覺、聽覺、觸覺在畫面裡蠱惑著讀者的眼、耳、手，這樣的畫面可能僅僅是畫面，然而熱度、焚燒、雨的落下與煙的上升似乎又充滿著關連。又例如：

 

我們微小如卵，黏著於一艘漁船

月光從雲層撒下了一張網

將我們輕易地捕獲〈討海二〉

 

雲層篩過了月光，海洋鋪著一片細碎光亮，光亮是網，將海上的一切捕獲。諸如卵的微小與生命力、漁船的滿載與前進、月光的高高在上與神祇、網的細密與無所頓逃，這樣的畫面同樣傳達了許多意義，同時也造成些許朦朧。再如：

 

你是不怕冷的

愛穿短袖上衣

天涼的時候

我就把你的背影一件一件

掛在窗前

彷彿夏天從未走遠〈回信〉

 

你的「不怕」冷，或許暗示著我的「怕」，感情裡的怕與不怕、被動與主動是耐人尋味的。然而一切走遠，心情卻尚未離開，天涼的時候想起夏天，心涼的時候想起了你，短袖上衣、背影歷歷在目在心，畫面裡頭折疊著許多故事。雋詩中還有許許多多畫面是耐人尋味的，例如螢火：

 

而鼓聲四起

我們睽隔一整片爆開的螢火

各自

裂成衰草〈有雨〉

 

例如草原與海，打撈星星的漁船：

 

風起的時候

你是草原我是海

你在夜晚，放牧著一千隻眼睛

我就是

出發要去打撈星星的漁船〈你是草原我是海〉

 

奇特的畫面與無止盡的想像帶給雋詩魔幻般的意象魅力與故事感，這些張張揚揚的意象馴服在雋詩溫柔美好的口吻之下，給予讀者試圖穿過的阻隔，似輕實重，似重若輕，這樣富於圖像的詩語言系統，明晦深婉，甚有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