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踏入那座已故統治者深綠色的碉堡,卻為它的許多矛盾與細節而驚嘆。出發之前我們沒有在陽明山的國家公園網站上仔細看過「陽明書屋」的簡介,只看了這書屋的照片-不知為什麼,那些美麗的窗窺或是優雅的柚木隔間,一張照片也沒有-同時說了一句話:這是鄉鎮圖書館閱覽室嗎?我們完全不想去看。
現在,我們站在書屋的大門入口好一會兒,才不甘願地拍了照。「真不甘心,好想進去看啊!」小石對著門口,壓抑著吶喊聲。
我們離去時小石頻頻回首,嘴中還嘟嚷著「好可惜、真想看…」,我也不由地跟著往回看。
滑進視線的是一部小型巴士,不偏不倚停在售票服務處,車上的人像指引我們般魚貫下車。
「我們跟著這群人混進去吧!」我立刻向小石提議。
「真的可以嗎?」小石猶豫著,這提議似乎有點理屈。
「有什麼關係?反正和這群人一起買票進門,不會這麼計較的啦!」我熱情地說著。
「可是,真的可以嗎?」小石開始動搖,她真的很想進去看看。
「走啦!」我拉著她走「這個時間只有團體預約可以進場,他們一定是預約好的,我們就搭順風車進去。今天已經沒有個人可以進場的時間了,不趁機跟著進去看看,會很遺憾吧?既然都來了,就去看嘛!以後沒時間來這裡……」
小石終於被我催促的步伐和周延的遊說打動,一起快步走進售票服務處。
剛剛下車的遊客在服務處觀看介紹「中興賓館」的燈箱,服務處的人員正向導遊般的中年男子說明:「這裡沒有辦法自由參觀,導覽大約是一小時。」
中年男子皺起眉頭:「我們和飯店預訂了報到時間,這樣就沒辦法了…」
這群遊客,男性皆穿著短袖襯衫和皮鞋,女性穿著的上衣有墊肩,裙子和皮鞋的樣式陳舊,還有腳上的膚色短絲襪…這樣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穿著卻停留在他們二十歲的品味…因此,我斷定他們是來台灣觀光的對岸遊客。
(以上推測,絕無惡意!)
入住規定這麼嚴格嗎?連半小時的拖延都沒辦法接受?我為他們對台灣的記憶感到失落,同時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出國旅行的時候,絕不要走馬看花的行程。
我對正茫然的小石說:「我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們大概不會進去參觀了。我們去問問,可不可以趁這時段進去參觀,好不好?」我的意思,正是去向管理人員耍賴。
進了服務處就興致高昂的小石接受我的慫恿,問服務人員:「我們可不可以進去參觀?」
服務人員問我們:「你們幾個人?」
「就我們兩個人。」我們的露出懇切的表情,眼神充滿渴望。
那時候的我們大概像極了睜大眼睛要食物的小狗。
服務人員面面相覷,似乎沒辦法立刻拒絕我們,又不知可不可以答應。
一個管理者般的中年女性對我們說:「這時間正好沒有團體預約,而且你們只有兩個人,就…讓你們進去吧!」
我們大喊一聲:「耶!」立刻掏出皮夾買票。小石更是在等待解說員的時候興奮得坐不住。
解說員是個上了年紀卻非常硬朗的老先生。
終於走進一門之隔的園內,經過旁邊相連的派出所,走上我們剛剛眼巴巴嚮往的筆直大道。解說員先向我們說了開場白,同時詢問我們:「是哪裡人哪?」
「桃園。」
「是專程來看,還是誤打誤撞?」老先生笑嘻嘻的。
「誤打誤撞。」我們笑的開心,有點不好意思。這樣誤打誤撞後又死皮賴臉要進來看的,也許大有人在。
雖然解說員老先生看起來很和善,不過,他以「影響解說進度」為由,拒絕讓我們拍照,他還強調:「這裡已經完全公開,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只是拍照會影響我們的進度…」
(不過,我們在裡面待了一百一十分鐘,比標準導覽足足多出六十分鐘…就當作是老先生的變相補償吧!)
進入中興賓館,夾道的樹木全都有三層樓以上的高度,在這裡度過幾十年的時光,記憶著這個強人故居的興盛與衰敗。
昔日是避暑山莊,後來強人身體日趨衰弱而移居中興賓館。強人住進這裡的時候,已經85歲,這個居所的所有一切,正是為了延續強人的存在而存在。為了這個目的,這座行館從設計、起造、裝潢到維護,無一不是極盡所能地周延與快速。整座園區從整片原始林的整治開始工程,自起造到竣工,只用了一年時間。榮工處二十四小時日夜趕工,完成主建築及周邊設置的哨崗、通道等設施,媲美四十年後的現在工藝。
主建築採鋼筋混凝土結構,建築體向外的牆面全部漆成深綠色,在過去不僅少見,而且主建築的外牆特別加厚,是一般建築的兩倍,遇機關槍掃射打不穿,連坦克也無法立即破壞。為了安全,不僅建築體的用材考究,用色也為了隱蔽而採用深綠色。建築四周設有多個暗哨,並有地下通道方便人員進出,若非有專人指點,一般人不會發現樹叢與圍牆間的暗哨位置。當年,這些哨崗上確實有警衛輪流駐守,嚴謹地守護著強人的安全。
接近主建築的圍牆沿著當時嚴密管制的入園道路護坡而建,也是全部漆成深綠色。特別的是,在圍牆頂上設有圓孔,在離地面六十公分左右的高度,設有公園長椅般的凸出平台。
「如果這是欣賞梅花的公園椅,會不會太長了?」我疑惑著。
解說員解釋:「圓孔是為了便於架設機槍的槍托。這像長椅的部份,是為了便於趴著或坐著操作機槍。」
我看著一牆之隔的坡下道路,想像暗殺者自護坡下搶進,被高處彈雨掃射,中彈跌落的景象。正好吹來一陣風,呼呼笑著我的想像,令我不寒而慄。
基於安全的設計還包括:防輻射的地下室。
一走進地下室,特別的涼意立刻襲來,這座地下室為了具有防核子輻射污染的功能,特別在兩堵牆之間加設鋼板,只要關上地下室的門,強人就可安然躲過輻射污染的危險。
經歷過西安事變之後,強人的居所更為了安全而設置許多「門」;最多門的房間,是強人的書房兼辦公室,共有五個門。
車道自大門口延伸一百五十公尺左右後,向左轉九十度,交集的位置呈現傘狀腹地,在四周樹木尚未高聳的年代,這是一座直升機起降場。
為了便於中興新村的高官們在緊急的狀況下,可以快速地到這裡謁見強人,因此特別在這個位置設了直升機起降點,還有整座園區唯一的電線桿,提供夜間起降照明。過去的國家一級主管幾乎都曾搭機到這裡面見強人,為晚年不便舟車的他作各種說明報告。
為了便於就近照顧強人健康,在強人寢室側邊還設有醫護人員住所。強人晚年身體虛弱,需要嚴密的夜間照護,以維持當時敏感脆弱的社會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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