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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震生／台灣蚊子館，非洲的白象

聯合報再度報導各縣市的蚊子館，讓我們看到十年來它們「不僅沒減少，還有愈長愈大趨勢，從蚊子館到蚊子港、蚊子區，甚至蚊子船都有」，真是所謂的「群蚊亂舞、生生不息」，這些「閒置、浪費、無意義」的蚊子館已成為填不完的錢坑。

非洲也有類似的蚊子館，儘管規模和功能有所不同，但本質並沒有太大差異，批判者稱之為白象（white elephant）。白象的說法出自十九世紀時，泰國的國王會贈送白象給他討厭的廷臣，讓他們為了維持這個中看不中用的裝飾物，而搞到家財散盡。白象在東南亞是富裕的象徵，又具神聖意義，但對收禮者而言，這個祝福成了詛咒，因為他們不能將其轉送，也不能拿它當交通或運輸工具，表面上還得裝出受到國王恩寵的歡愉。

非洲過去有許多好大喜功的獨裁者，為了彰顯政績，就大興土木，興建一些與民生需要無關，且效能極低的基礎建設或是經濟發展項目。有時為了面子，還得花超出收益數倍的預算來維持運作，是名符其實的白象。

六○至七○年代初與我國有邦交的剛果總統莫布杜（Mobutu Sese Seko），在其長達卅二年（一九六五─一九九七）執政中，就留下幾個著名的白象，其中最著名者莫過於北部靠近中非共和國的馬盧庫鋼廠（Maluku Steel Mill）和近大西洋剛果河口的因加水庫（Inga Dam）。

莫布杜非常醉心於擁有煉鋼能力，在無法找到國外投資者情況下，剛果政府於一九七○年代中期投入兩億五千萬美元，請外國承包商完成了這座現代鋼廠。然而，剛果政府沒有資金開發本身的鐵礦讓馬盧庫鋼廠提煉，還要仰賴廢鐵的進口，導致生產成本增加，不單價格沒有國際競爭力，在國內也是進口鋼鐵的八倍，完全沒有經濟價值，無怪乎它僅有百分之十的產能。

由於剛果河在水壩上游十五公里之內，陡降九十六公尺，豐沛的水量及高度的落差，讓因加水庫的水力發電極具潛能，若能充分運轉，可以有全世界三分之一的水力發電量。然而，分別在一九七二年及一九八二年啟用的兩座水庫，僅發揮約一半功能。更嚴重的問題在於，這兩個水庫的發電是要供應一千九百公里以外、位於剛果東南卡坦加（Katanga）省銅礦開採之用，電纜經過的所有小鎮及社區卻沒有任何實質好處。

因加水庫和馬盧庫鋼廠，是剛果八○年代外債高築的主因，儘管被視為是標準的白象，但至少還是為了國家建設而產生的錯誤。莫布杜最讓人詬病的，是他在家鄉戈巴敦萊（Gbadolite）小村興建的幾隻白象。

莫布杜自認和法國國王地位相當，因此在家鄉興建可比美凡爾賽宮的王宮，另外還蓋了一座能夠起降協和號的國際機場及五星級旅館。

不過，當莫布杜於一九九七年被推翻、流亡海外鬱鬱而終後，戈巴敦萊的國際機場早棄置，莫布杜的王宮也成廢墟，很難想像昔日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法國總統季斯卡、聯合國秘書長蓋里等國際名人都曾是剛果總統的座上貴賓，在此佇足。莫布杜和他的白象早走入歷史或被淡忘，但最近因加水庫又成為話題，有可能吸引國際投資者將它擴建成為世界第一大水力發電廠，發電量會是三峽大壩的兩倍，它或許有機會證明自己並非白象。

（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美歐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