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顯學!
性別議題在今天,無可疑問的,是個顯學。
當然,我說顯學的意思並不只在學院意義上,而是我們在許多的場域都可以觀察而得出的現象:電子佈告欄(BBS)的討論版、
WWW的聊天室、網路家族留言區;最受歡迎的電視偶像劇、院線電影(跨國的或者不)、播放率最高的廣告或者音樂錄影帶;暢銷書排行榜的名單等等,性別、愛情、兩(?)性或者性關係都在所有的言說場域中佔據著十足醒目的位置;在台灣,以性別為標題的研究所正在一間一間的開。這些現象全部加起來,就是我說「顯學」的意思,它盤據了我們好大的一部分注意力(男人們總是如何而女人們又如何,或者我認為合理的兩性關係應該是─。),我們都可以朗朗上口關於不平等的種種論說,但這麼喧囂的性別世界怎麼還可能會是不平等的?這便是近來困擾我極深的一個問題。
性別議題做為顯學的意義是什麼?兩年前我在電子佈告欄的性別討論區中聽到一位男性網友的抗議:「千年來我們的確只聽男人談權力,但百年來我們卻只能聽女人談性別。」這樣的論調(焦慮與煩膩)的確不陌生,我們都能侃侃而談為什麼性別只是(或者被普遍地認知為只是)女人的問題──從經濟學、政治學、或者政治經濟學的角度做分析:男人佔盡了優勢當然沒有問題嘛!(?)──就像我們過去非常習慣於理解性別研究等於婦女問題研究、性別平等的訴求等於女性主義的訴求;我們都知道為什麼,而我們也都必須、被迫的突然發現這是不夠的。
我們的時代,性別聲量的分貝數前所未有的高昂的時代,男人們的確有理由感到煩膩:「妳們究竟還想要什麼?」不比兩百年前女人們在知識上不被認為是能思的、在政治上不被認為是能動的、在社會上不被認為是具有理性能力的能知主體,在我們的時代,沒有人會阻止女人上大學、沒有人會阻止女人去投票(或者當總統?)──舉目所及,我們的確找不到任何一個有力的證據可以宣稱不平等仍然是一個存在著的事實:尤其文學院裡頭也有表現傑出的男學生(甚且學術位階越高的階段裡男性學生的比重越重)、理學院裡頭也有成就斐然的女教授(儘管數量仍然絕對的稀少),當所有的學院位置、職場位置、社會聲望或成就或者資本積累的能力所標示的「成功」及「到達」,都被理解為是主體意志與選擇的結果(我對文學/機械比較有興趣)、或者是個體能力以及努力所能得到的報償(她在這方面有天份、他在這領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時,任何關於「不平等」的宣稱聽上去都像是某種托辭(把女律師比男律師少的現象歸結為男女不平等的結果,對努力追求目標的男律師而言真的公平嗎?),而不像是一個事實。
這是近來困擾我極深的問題,因為事實是:不平等──不管是在政治經濟學意義上、或者是在文化處境與詮釋的意義上,至少在我與許多我們眼所見的場域裡(就算我們不使用「不平等」這個詞彙),至少,「不同」是真實存在的。儘管過去「女性主義式」的不平等語言不僅已經不足以解釋我們的時代與處境,並且也已經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窘迫,但我們都知道有一種決然的差異存在,有許多女人依舊感到不平。而除非我們要宣稱這些女人的不平都是假的,或者這些女人全都貪得無饜,否則我們便仍然不能接受一種粗暴的、假平等的語言(職場是開放的、學院是開放的,這還不夠嗎?妳還要怎麼樣呢?),也讓我們發現我們已經沒有語言可以描述我們自身──我們的時代、我們的處境與現狀。
這是近來困擾我極深的一個問題,而我有一個企圖,必須花上幾個星期,或者更久的時間來解答我自己。
原載台灣立報性別版
2003/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