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個早晨──情緒上是早晨，時序顯示卻已近正午──起床
，進浴室刷牙，從臥床到洗臉台的一路走已微覺不對勁，刷牙時腿根
濕濕涼涼，低頭才見到睡褲已殷紅一片，正像電影的凶殺現場、或者
古早以前九點半檔連續劇每齣都要出現兩三次的流產畫面地：地板上
一元硬幣大小的血滴一滴兩滴地，旋即在浴室磁磚紋路間爬成一灘小
小的積血。我鎮定的換個姿勢，好好的刷完了牙之後才脫下衣褲洗了
個澡，把染血的睡褲與底褲一口氣搓洗乾淨，順便還刷洗了一遍浴室
地板──好整以暇，從容塞了個棉條清爽乾淨上餐桌吃早餐。
一切都很好，從內到外；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算只是想像或假
設的也罷），對身體亦是。不眠不休忙碌著的大活動剛結束，我睡足
了十二小時，經血沒有留在床板上也沒有（更糟糕地）在大活動焦頭
爛額的當刻讓我措手不及（如同青春期總在段考期考月考或者聯考當
天、或者男女合班體育課考跳遠的瞬間，雪上加霜讓我們不適難堪無
地自容的），想起日前同齡友人也提到的經期疲憊感驟增──我們對
於年歲的敏感，這一切都不是想像然而還是可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我們（至少可以「感覺」到）從容不迫。
就算安靜坐在書桌前等待經期憂鬱也一樣。坐看情緒驟起暴落，
伏案流淚或者打電話找個倒楣鬼發洩；我的同齡好友們已經紛紛好順
從再不任性地在桌前準備了紅棗桂圓茶或者玫瑰四物飲（十幾歲的時
候痛也就隨他去了誰還認真管這些呢？），或者在下午仔細比對情緒
浮躁的細微處思索晚些該吃的什麼，並隨手開始準備湯水熱食──更
或者毫無道理被一條巧克力棒的滋味勾起無邊性慾而我們還是可以有
一些（當然不會很多）電話可以打。
上網照例地收信瀏覽友站討論區群，看見真有好友不約而同在（
其實我們都還年輕──至少看起來如此）尚未三十歲的入秋之際想起
「虎狼之年」這句自我排解的話，我們不是那些結婚生了孩子自我與
性慾隨之開始啟發的那種「少婦」，我們是走在路上的那種，身分與
生活都是：單身（心境上、法律上，人生階段或者在某種更隱諱的意
義上）、自信、嘴角有笑好整以暇──當然是，至少看起來如此。
「看起來如此」這正是我們最擅長的事。
撇開這一切的「看起來」當然還會有某些隱情像是實情，就像把
那些不可掌握的巧合都當作是歲月積累的經驗果實──月經來得一發
不可收拾，就算身體不自主感到比以往更多的虛弱疲累也都還可以推
成一種生命階段的改變而已，「至少來的時間是對的」我們故作姿態
假裝自己並不驚慌。
單身、自信、走在路上，「整裝待發──這是我們唯一會的事」
，「我們」只是一種狀態而非身分，時間在過一切都不能讓我們顯露
驚惶，就算所有的「我們」都只是在假裝而已，這一切其實都沒有關
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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