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ｅ霧 講台語、寫台文，是飄撇台灣人天生自然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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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陳雷短篇小說集《阿春無罪》

 

　　自1987年發表短篇小說〈美麗ê樟腦林〉開始，23冬來陳雷一直拚勢創作，伊對台語小說的綿爛，到tann猶原無變。雖然，前到tann伊捌出版過跨文類的《永遠ê故鄉》、《陳雷台語文學選》二種，《陳雷台灣話戲劇選集》，甚至台語長篇小說《鄉史補記》；不而過，陳雷一直到kah 2010年4月，才有機會kā伊ùi 1986年到2005年所創作的64篇短篇小說，分做《阿春無罪》、《無情城市》佮《歸仁阿媽》三冊作伙出版。這款khau洗的現象，檢采是台語文學徛佇邊緣戰鬥位置必然會產生的無奈。

       收錄佇《阿春無罪》這本短篇小說集裡攏總有18篇作品。其中，〈黃啟ê結劇〉、〈暗殺者〉、〈討契兄〉、〈鄉史補記〉（短篇）、〈學甲公〉、〈大武山魂〉等6篇攏是ùi長篇《鄉史補記》所摘錄出來，本文暫且無論。〈阿春無罪〉、〈救鞭〉、〈白菜博士〉3篇是咧探討環保議題，〈失樂園〉是書寫外界罕得知影真相的軍中樂園問題，〈為啥物háu--a？霧社〉寫霧社事件。Tshun的7篇書寫「二二八」佮「白色恐怖」這兩項戰後台灣上界慘重的政治事變：〈出國這項代誌——紀念葉豆記先生〉、〈The Unspeakable〉、〈Thâi狗〉這3篇以無仝的觀點、手路，分別書寫發生佇台南、歸仁、七堵的「二二八」；〈美麗ê樟腦林〉、〈大頭兵黃明良〉、〈起siáu花〉、〈圖書館ê祕密〉等4篇書寫影響台灣人恐惶心理幾落十冬的「白色恐怖」，嘛是本文下底欲紹介的重點。

       〈美麗ê樟腦林〉內面台大卒業的阿澤，佇阿里山森林管理場做管理員，伊做代誌頂真負責任，毋過，管理場的閻所長佮其他「外省」同事攏會利用職權偷剉樟腦林，當阿澤發現有人偷剉樟腦林欲寫報告予閻所長，煞顛倒予in密告誣賴講是「匪諜」，hông關佇監獄受盡苦刑：

 

      　　Hit个刑事問伊傳單是按怎來--ê，是啥物人hō͘伊--ê？阿澤照實講m̄知。問來問去，連一个名tō無。起gê-siâu，khiā--起來。一个兵á kā阿澤ê ām-kún tshui tiâu leh，另外一个手骨掠leh，一枝紅紅ê射tō kā注--落。阿澤感覺伊ê手ê肉ná像十枝刀teh割，痛kah哀bē出--來。Sùa leh頭殼ná像火teh燒，像beh爆破；天地倒píng轉，beh吐吐bē出--來。按呢差不多beh kah十分鐘，才痛kah暈--去。

 

        檢采陳雷的本業是醫生的緣故，所致伊寫小說往往會親像咧動手術刀，一刀liô落去，症頭隨看kah現現現。頂面〈美麗ê樟腦林〉阿澤受苦刑的場面，陳雷寫kah活靈靈，袂輸出現佇咱的目睭前，嘛寫出外來統治者為著本身利益，無管顧人權的真面目。

        〈大頭兵黃明良〉寫1958年823炮戰台灣充員兵仔的故事。蹛佇子郎廟邊仔的散鄉人黃明良，做兵前ùi西庄娶缺喙的切仔轉來做某，了後hông調去林鳳營訓練12個月，欲派去金門進前歇假轉來厝裡，彼暝in某kā伊講有身矣。黃明良去金門了後拄著823炮戰，連長講話「外省」腔口帶誠重，伊一點仔都聽無。有一擺電話線予大炮lòng歹去，連長叫黃明良出去查線，班長看炮彈若咧落雨出來講情，煞予連長用銃彈死。續落連長kā銃tu佇黃明良頭殼頂，命令伊出去：

 

            作sit人阿良hō͘ hit个占領台灣ê中國兵王連長命令，行出去碉堡，ná像行入去落西北雨ê田--裡，he大炮像雷公sih-nà，一聲hn̄g一聲近，tân無停。伊行--出去tú好四分鐘ê時，來到車路彎--過去ê所在，一粒炮彈按金門對面飛--來，tùa伊ê頭殼頂爆炸。He時常叫in台灣人做親愛ê骨肉同胞ê中國人，tī八月三十一日早時八點十五分，放一粒炮彈，kā大頭兵黃明良炸一下連身屍攏無--去。

 

        黃明良死了後，軍方發800箍撫恤金，in老爸毋甘囝死，另外閣借錢，佇離厝無偌遠的所在替伊做一個墓。小說的煞尾有兩句值得思考的話語：「hit个in中國人製造出--來ê炮戰，kap台灣人大頭兵黃明良有干啥物tī tāi？」陳雷佇遮替濟濟台灣人發出質疑，為怎樣中國人家己造成的悲劇，愛無辜的台灣人替in擔咧？

        〈起siáu花〉佮〈圖書館ê祕密〉攏是咧寫台南在地的故事。其中，〈起siáu花〉寫佇鴨母寮菜市仔賣碗粿的招仔，因為in翁萬斤佇台南一中做工友，為著一張字紙予人陷害做匪諜，了後伊煞起痟的故事。〈圖書館ê祕密〉小說內面彼間圖書館，就是徛佇tsit-má公園路佮民族路口遠東百貨的所在。小說裡的「我」佮伊的同窗敏雄，不時去圖書館借冊，因為按呢，敏雄參圖書館員麗娟產生若有若無的情感。有一站，敏雄tu冊單予麗娟，麗娟攏kā講無彼本冊，敏雄感覺怪奇，到kah有一工伊招麗娟出去散步，麗娟才kā伊講彼本冊是禁冊。事實上：

 

　　　中國人來了後，表面上保持一間圖書館ê規模，suah tī hin埋伏一个祕密ê掠人ê陷阱，利用khǹg禁冊kap暗中檢查人借冊寫借條ê方法來掠「匪諜」kap「思想犯」，監視市民。

 

　　陳雷小學四年了後讀台南市成功國校，佮頂面這兩篇小說發生的地點相當接近，筆者認為小說內面的人物、情節除了虛構的部分以外，的確有陳雷細漢時陣的記智藏踮內面。

　　以上筆者所紹介陳雷的〈美麗ê樟腦林〉、〈大頭兵黃明良〉、〈起siáu花〉、〈圖書館ê祕密〉，捌同時被選入《台語小說精選卷》，宋澤萊指出這4篇小說「深達台灣人的深層意識，那即是被迫害的台灣人意識」。確實有影，台灣人佇外來統治下底，根本無需要做惡做毒，就會tshìn-tshìn-tshái-tshái hông安罪名。其實，毋nā阿春無罪，所有良善的台灣人仝款無罪。

 

──2010.7.14寫佇赤崁米街

     2010.9《海翁台語文教學季刊》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