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復先生
* 撰文/張軒閔
初見錢復,便驚嘆於他的駐顏有術,彷彿歲月忘記了他的存在;加上多年職業外交訓練,舉手投足間大方合宜,搭配好得嚇人的記憶力,你不得不說,過去曾被譽為外交才子的他,真切地體現了「從心所欲、不踰矩」的境界。
言談間,你漸漸能覺察,錢復的風範和出色,除了家學淵源、專業訓練、以及嚴格的自我要求之外,他還有項秘密武器:這項秘密武器不但有益身體健康,促進良好的情緒管理、而且娛樂效果十足,甚至,還能結交到一輩子的好朋友。球友們一定很容易就能猜出這個答案,那當然就是高爾夫。
因緣際會
錢復接觸高爾夫,已經將近四十年了。他打球有個規矩,下雨天不打,除此之外,他也不上練習場,多年來他都保持著每個禮拜打一到兩次球的習慣。他很喜愛打球,他深信自己能長保健康,高爾夫是一項很重要的因素。
不只如此,歷史的情感,也讓他結下這段與小白球的不解之緣。回溯至民國五十七年,學成歸國的錢復,奉命赴陽明山參加國防研究院第十期的受訓;在繁忙的課業之外,拜學長、同學們的鼓動之賜,錢復從課外活動中,展開他這一段學習高爾夫的生涯。
這麼多年來,錢復一直銘記在心,當年上山教他們練球的那位老PRO田志飛教練,幫他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他還記得,當時每天下午,田教練都上山教他們現地練習打一百顆球,三個月下來,每天持續不斷地訓練。錢復表示,田教練是一位專業教練(Teaching Professional),他自己不一定打得多好,但教球教得很好;對他這個菜鳥來說,穩固的基礎訓練,對後來的高球生涯有著深遠的影響。
1969年,亦即民國五十八年,受完訓的錢復也開始下場實地操演,他是到南機場(現在的青年公園)去打球,當時南機場離錢復家近,走路還用不上十五分鐘。後來慢慢打順手了,偶爾才有機會到(老)淡水和林口球場,然後就是新竹球場。錢復說當年北部不過就這麼幾座球場,至於其他地方,像中部豐原有座九洞球場;以及再往南走,有台南球場和大埤湖球場,還有左營的九洞球場。他說年代久遠,從前台灣的球場可以說少得可憐,新淡水、國華、長庚等等,那都是後來才成立的。但也就在同一時期,錢復很遺憾地講到,南機場被封掉後,他當時就少了個方便打球的地方。
受訓的那段期間不但替錢復打下基礎,也為他拓展同學及前後期學長弟的高爾夫人脈。他表示,後來為了聯繫情誼,他加入了許多球隊,比如說,象徵國防研究院第十期的十全隊。還有新興隊,那是全台各地合會加上財政部的一群好朋友,因為大家愛打球而成立,至於錢復之所以加入,是因為剛好有位受訓同學是當時台灣合會儲蓄公司的馬總經理,由他所引介的;當年新興隊對錢復的高球生涯相當重要,因為同學們四散各地,所以每次球隊打球,會輪流由各地合會做東,簡直可以說是打到哪玩到哪兒。
另外,還有一個中油隊,錢復說這個詞得拆開來看,「中」代表的是中國電視公司,「油」則代表了中油公司;這個球隊比較固定,多少年來經常都是約在林口打球。後面幾年,在錢復從美國回來後,他還加入了車馬炮隊,他說這個隊當年盛極一時,讓媒體寫過好多次,因為這隊是由財經界的朋友們所組織的,有包括王昭明、陸潤康、徐立德等人。
錢復表示自己直到現在,還有許許多多的球隊球敘,多到一個程度,害他常常請假沒去打,原因很簡單,他根本分身乏術全部去打,所以只好排著輪流去。話說至此,令錢復感到最遺憾的是,隨著好友們年歲的增長,過去那些老球隊現在一個個解散得差不多了。
從這部份可以知道,多年來錢復打球幾乎都以球隊的邀約為主。但例外的倒也不少,譬如說一些外國朋友來到台灣,尤其外交上的重要人士,很無奈、但也必須推掉所有行程赴會。錢復笑著說,他盡量參加了,但自認球隊出席率實在不是很高,不過他強調,現在「只要天氣好」,每個禮拜他都會排除萬難下場打球。
峰迴路轉
其實年輕的時候,錢復說自己根本沒那麼愛打球,甚至稍稍存有一絲抗拒的心態。「時代不一樣,」他解釋,就是剛從美國讀書回來那幾年,錢復並不太敢碰高爾夫這玩意兒。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當時他所負責的工作之一,就是擔任行政院長陳誠的傳譯,而陳誠是位堅決反對打高爾夫球的長官,「我們國家總有一段時間,就會有人講說什麼高爾夫亡國論啦!」錢復回想起民國五零年代初期,國內經濟剛開始起飛,人民的生活水準都還很差,所以陳誠院長才會覺得打球是件不好的事。
相形之下,蔣經國跟嚴家淦兩位前總統,就不那麼反對打高爾夫。錢復透露,蔣經國甚至親口告訴他自己也下場學過球,而老師正是後來的名將呂良煥;只不過,打球畢竟得花不少時間,這對公務繁忙的蔣經國來說,近乎一整天的球敘實在太久,他連片刻也沒辦法放下手邊的政事,所以才沒能繼續打下去。
嚴家淦則又是另一段典故,大概早在民國36年的時候,他自己也曾對高爾夫發生過興趣。那時候嚴家淦擔任臺灣財政廳長,當年碰上「二二八事件」,而正好在台中出差的嚴家淦,在林獻堂力勸下選擇暫時待在當地,不趕回台北,畢竟,一路上不太平靜,隨時可能危及性命。他暫時借住在朋友羅萬俥(後來曾任華南銀行董事長)的家裏,那是鄉下一棟很漂亮的兩層樓西式洋房。當時嚴家淦感到很無聊,一方面自覺閩南話不夠流利,再則,外頭情勢混亂,也只好關在房子裡。他到處找找,驚喜地發現羅家有間不小的讀書室,可以看看書來解悶;但很快地,他隨即又沮喪了起來,因為裡頭盡是些日文書籍。好在,他勉強找出一些有圖片的書,旁邊還附了些英文,原來,羅萬俥亦是位愛打球的球友,而嚴家淦看一看居然也看出興頭來了。後來等環境安定下來,他回到台北,再跟錢復聊起這段緣故,表示他也想試試看打高爾夫是什麼滋味;於是,錢復便開始為他張羅整套的高爾夫用品,包括簡單的球具、球、鞋子、甚至襯衫等,然後就下場去打。錢復還記得那是在老淡水,結果首洞梯台開球,嚴家淦居然就把球給弄丟了,當年一顆高爾夫球可不便宜。錢復對這件事一直想不通,因為當時嚴家淦開得不差,加上淡水球場首洞梯台的環境,到底怎麼開不見的,他覺得簡直不可思議。整場球結束後,嚴家淦嘆了口氣對錢復說,他雖然還算得上是個稍有地位的公務員,但像這樣(把球)弄丟下去,如此開銷他也受不了。從此,嚴家淦也就沒再接觸高爾夫了。
1965年陳誠逝世,錢復受召改服務前總統蔣中正,作風與要求也大不相同。蔣中正親口詢問過錢復:身為外交官怎能不打球,還為此協助他、交代國防部讓錢復享有南機場的球場會員資格,也成了他生平第一張球證。但當時只是個小公務員的錢復,仍然無餘錢也無餘力從事高爾夫運動,第一套球具(嚴格說來是半套)還是岳父贊助的。一直要到兩三年後,前面所提及他上了陽明山、受國防研究院訓的機會,才真正開始打球。錢復表示,自己並未打球的蔣公訓示過他:「高爾夫、開車、跳舞、打橋牌」這四樣,乃是外交官必須要熟悉的本事。他笑著說自己只覺得很尷尬,因為當年這四樣他幾乎樣樣不通。
【高爾夫雜誌 2007年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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