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喜歡看電影。這習慣,一直延續到婚後,孩子陸續出生。
有一回,和先生推著孩子散步行經板橋戲院。當時剛好上演許不了主演的搞笑片「男人真命苦」。先生看著等待購票進場的人潮,笑著跟我說:
「妳不是很喜歡看電影嗎?走,我陪妳進去看。」
對於先生的美意,我不忍拒絕。即便這樣的電影,不在我的喜好範圍。
不料,電影才上映沒多久,兩歲不到的兒子即以自己的方式,展開對陌生環境的抗議。任我怎麼安撫,都無法止息他哭鬧的焦躁情緒。為了不影響其他顧客看電影的權益,先生只好退到後方,充當起人體搖籃。
儘管如此,我依舊放心不下他們父子倆的狀況。因此,中途離席關切一下。不料,讓我親耳聽到入口處的驗票小姐,戲謔式的對著先生說:
「男人真命苦。」
有一次,不知為了哪些事,跟先生大吵了一架,當場負氣離家。向來不習慣回娘家哭訴委屈的自己,遊魂般的穿梭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道旁。這才發現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頓時心情悶得快窒息。驟然間,戲院前的巨幅廣告矗立眼前。當下靈機一動,何不乾脆買張廉價電影票,一次連看它兩部不清場的電影。掐指一算,時間剛好可以捱到深夜,起碼可以製造徹夜不歸的險象,好讓家中那頭獅子有時間懺悔與反省。
只是我的如意算盤失靈,正當我兩眼專注於大螢幕時,身旁竟然有人窸窸窣窣伸出「魔爪」,在我大腿上摩摩蹭蹭。待我低頭確認,果真有一隻魔掌不偏不倚停靠在我的短裙上。轉頭一看,竟然是個穿著專科制服的學生。心想:你這乳臭未乾的「小色狼」,竟敢色膽包天吃起老娘豆腐乾,這回你死定了。於是乎我當場對著他厲聲斥喝:「你在幹什麼?大色狼!」嚇得他霍然起身拔腿就跑。
事後,我也做了自我檢討。一個女人家,三更半夜不睡覺,獨自溜進電影院,是否會讓人產生「落翅仔」「蹺家女」等聯想?經過這次不愉快的看電影經驗後,若有人問我:
「心情不好的時候,妳還敢一個人躲進電影院,消磨時間嗎?」
我想,我的答案應該是:
「Why not?」
不過,我已找到一個保護自己的安全模式。
那就是「想盡辦法,將自己塞進女人縫裡。」
孩子逐漸長大後,偶爾我也會陪著他們看電影。只是我喜歡的電影,不見得先生、孩子也喜歡。就像自己偏好改編自文學類書籍的電影,有時為了凝聚家庭氣氛,不得不遷就孩子。即便自己的想像力是如此的豐富,還不得不坦承,前幾年夏天,陪孩子看「哈利波特第三集」午夜場時,冷氣一吹還差點當場睡掛。
對我而言,無論時代再怎麼變遷,環境再怎麼改變,唯一不變的是自己對童年生活習慣的眷戀。小時候,家境並不寬裕。想看歌仔戲或連續劇,還得大老遠跑到茂己伯或丙丁伯家裡,跟一大群小朋友蹲擠在牆腳邊。因此,遑論有「閒錢」可以上電影院消磨時間。之所以會養成看電影的習慣,全拜有個遠房親戚,在離家不到百米的縱貫公路旁,經營全鎮唯一一家的「通霄戲院」之賜。因此「看戲尾」就成了貧困童年,最跟得上流行文化的時髦行為。
印象中,那是一棟低矮的木造建築,外頭還有一片大空地,專門用來停放腳踏車。電影院的外牆塗著淡藍色的油漆,牆壁上總是張貼滿滿的電影海報。而「今日放映」「近日放映」的三角牌,就陳列在最底層。有時不看電影,光看琳瑯滿目的電影海報也很過癮。電影院的入口處,寫著成人票、半票的價格,右側則是販售零食飲料的雜貨舖。裡頭的瓶瓶罐罐,不是擺放裹著白砂糖的彩色糖球,就是染得紅豔豔的芒果條及頗具嚼勁的五香豆乾。有時母親也會放下手邊的縫紉工作,帶著我們這一大群蘿蔔頭上電影院。表姨每次都堅持只收一張票,就讓母親把我們通通夾帶進場。
有一回,表姊帶我去看楊麗花小姐主演的「安平追想曲」,我永遠忘不了她一人分飾悲情母女的兩個要角。即便當時年紀小,還是被劇情煽到哭紅了眼。而韓國電影當年在台灣也挺流行的,像「淚的小花」還有改編自韓國小學生李潤福日記的「秋霜寸草心」,都還深深烙印在腦海裡。前不久,在學校圖書館,意外發現李潤福的書竟然也陳列在書架上。那是再版印製的,而不是我小時候看的黑色封面。裡頭多了他的近照和現況介紹。看著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他,感覺好親切,彷彿他就是自己童年的縮影。改天要去圖書館把這本書借出來,好好介紹給班上那群猴仔。2006.02.10
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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