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四下午，後走廊原本就有阻塞現象的水槽，竟然又因為水龍頭臨時發生故障，水嘩啦嘩啦的流個不停。班上孩子眼看水槽裡火速上升的水位，竞慌亂成一團。我只得先填妥修繕單，讓班長通知總務處，立即派人過來處理。在等待的過程，我發現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幾乎所有的孩子，只想到要趕快拿水桶將水取出，以免後走廊慘遭水淹。只有自小在溫哥華長大，回國後在鄰近某國小因課業適應不良，近日轉來我班且一樣讓我十分頭疼的那個孩子，直接衝到廁所尋找工具，試圖先疏通水管解決眼前淹水的問題。
事後，這孩子跟我說：「老師，其實今天下午，我就發現水龍頭有問題，所以已經在水龍頭附近貼上一張日曆紙，告訴班上的同學，千萬別再使用這個水龍頭。我不知道是誰又去打開它，才會發生這樣的問題。」聽完他的敘述，我的心中的確有許多感觸。至今，這孩子還是經常忘了帶學用品到校，功課也常無法如期完成。但是，由他負責刷洗的洗手台，卻刷得雪白發亮。這三週以來，我的確發現到這孩子解決問題的能力很不錯。他甚至爲了搶救災難現場，忙到全身溼透。
當我跟好友談起這件事時，他說：「妳教出來的是標準的台灣孩子，台灣人遇到這類問題，大家會像熱鍋上的螞蟻急著搶救。中國人遇到這類問題，每個人都在邊上出一張嘴嚷嚷。我們至少在教育孩子們如同螞蟻一樣的部分很成功。不過，光是這樣是不夠的。」他認為寫功課不是件挺重要的事，甚至正經八百的跟我說：「那是笨孩子做的事情，沒有一個笨孩子不把老師規定的功課乖乖寫完。」若把腦袋用來記憶每天該帶學用品之類的事情，長期下來會讓小朋友的腦子變呆。因為唯有忘掉這類蠢事，才有機會去思考和想像。沒有想像力的事情，是愚蠢和呆板的根源。此根源衍生很多其他東西，譬如「罪惡」和「暴力」。
「寫功課」真的不適合「聰明」和有「創造力」的孩子。那只是用來成就一些平庸的大眾的手段而已。至今，我依舊不明白，寫功課的主要目的是什麼？我甚至認為：今天學校交給小朋友的許多負擔，幾乎都是不必要的。任何事情，只要是強迫的，就不會有「教育」的效果。唯一的效果，就是讓小朋友學會如何向「權威」低頭，認識「權威」的厲害。「權威」是反教育的手段中，最反教育的。教育的內容，應該是讓孩子有可以選擇自己的機會。妳不否認，不可能每個孩子都剛好一樣適用「寫作業」這種教育的方式吧？任何一個孩子，如果不能適應這種方式，而身為老師或家長還要去強逼他，不僅因為強迫而戕害他的人格，而且老師和學校也沒有盡到運用對他最有效的方式來教育他。
今日放眼教育界，充斥著齊頭的平等主義者，認為每個同學都應該寫作業，怎麼可以有的同學不寫呢？我不認為大多數家長認同老師規定的作業內容，或是教育環境還不到實施個別化的程度。只是希望要讓孩子有機會表達對作業的看法，讓家長有機會參與，而不是老師規定了就算數。規定大家要怎麼從老師我的袖子裡，得到我的教育內容。妳認為目前泰半家長認同妳，那是因為家長還不知道學校能夠提供哪些不一樣的選擇，他們當然只能支持學校給小朋友的作業。
聽完他連珠炮的發表對教育的看法，我只能無奈的對他笑笑說：
「你舉的幾乎都是少數的特例。」
「不見得。這個社會很需要更多少數，但是我們反而很不安於有少數人的存在。學校甚至積極撲滅這些人，在他們的童年時。」他只得再次澄清。
最後，我有些不悅，甚至帶點情緒的跟他反駁：
「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個罪人，即便我的功課一向很少，起碼我也參與了其中的一部分。」
「沒關係，微罪不舉，念妳只是輕罪，那些曾經因我未如期完成功課或沒帶學校規定的學用品而毆打過我的老師，才應該判刑。」
「記住，功課少，是成為好老師的第一步，算妳還有良心。」
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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