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何禪?悟何道?
參禪是禪宗用以學人求證真心實相的一種行門。 參禪最要生死心切。和發長遠心。若生死不切。則疑情不發。功夫做不上。若沒有長遠心。則一曝十寒。功夫不成片。只要有個長遠切心。真疑便發。真疑發時。塵勞煩惱不息而自息。時節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禪有大乘、小乘、外道、凡夫所共修,然其目的及思惟物件則各異。禪及其他諸定,泛稱禪定。禪之類別頗廣,但不外乎有三種:一、世間禪。二、出世間禪。三、出世間上上禪。
道者其性質亦類分廣泛,譬如迷界有六道,通稱六道法界,屬三界內的世間法而言;悟界有四聖道,通稱四聖法界,屬出三界外的出世間法而言。
道者,即至目的地之通路,或指踏行之道。道乃意謂達成佛教終極目的之修行法則。廣義而言,亦指趣向果之通路。
參禪悟道是何意呢?這是禪宗欲令人人參悟佛性,以達明心見性,見性成佛為宗的莊嚴術語。禪就是佛心,佛心是聖心,聖心是不生不滅之涅槃妙性。
參禪的目的在於明心見性!
參禪的目的,在明心見性;就是要去掉自心的污染,實見自性的面目。污染就是妄想執著,自性就是如來智慧德相。如來智慧德相,為諸佛眾生所同具,無二無別,若離了妄想執著,就證得自己的如來智慧德相,就是佛,否則就是眾生。只為你我從無量劫來,迷淪生死,染汙久了,不能當下頓脫妄想,實見本性,所以要參禪。因此參禪的先決條件,就是除妄想。
妄想如何除法?釋迦牟尼佛說的很多,最簡單的莫如「歇即菩提」一個「歇」字。禪宗由達摩祖師傳來東土,到六祖後禪風廣播,震爍古今。
日來常有禪人來問話,夫法本無法,一落言詮,即非實義。了此一心,本來是佛,直下無事,各各現成,說修說證,都是魔話。達摩東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明明白白指示,大地一切眾生都是佛,直下認得此清淨自性,隨順無染,二六時中,行住坐臥,心都無異,就是現成的佛,不須用心用力,更不要有作有為,不勞纖毫言說思惟。所以說成佛是最容易的事,最自在的事,而且操之在我,不假外求。大地一切眾生,如果不甘長劫輪轉於四生六道,永沈苦海,而願成佛,常樂我淨,諦信佛祖誡言,放下一切、善惡都莫思量,個個可以立地成佛。諸佛菩薩及歷代祖師,發願度盡一切眾生,不是無憑無據,空發大願,空講大話的。
上來所說,法爾如此,且經佛祖反復闡明,叮嚀囑咐,真語實語,並無絲毫虛誑。無奈大地一切眾生,從無量劫來,迷淪生死苦海,頭出頭沒,輪轉不已,迷惑顛倒,背覺合塵。猶如精金投入糞坑,不惟不得受用,而且染汙不堪。佛以大慈悲,不得已說出八萬四千法門:俾各色各樣根器不同的眾生,用來對治貪嗔癡愛等八萬四千習氣毛病。猶如金染上各種污垢,乃教你用鏟、用刷、用水、用布等來洗刷琢抹一樣。
所以佛說的法,門門都是妙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只有當機不當機的問題,不必強分法門的高下,流傳中國最普通的法門為宗、教、律、淨、密,這五種法門,隨各人的根性和興趣,任行一門都可以,總在一門深入,曆久不變,就可以成就。
宗門主參禪,參禪在「明心見性」,就是要參透自己的本來面目,所謂「明悟自心,徹見本性」。這個法門,自佛拈花起,至達摩祖師傳來東土以後,下手工夫屢有變遷。
在唐宋以前的禪德,多是由一言半句,就悟道了,師徒間的傳授,不過以心印心,並沒有什麼實法。平日參問酬答,也不過隨方解縛,因病與藥而已。
宋代以後,人們的根器陋劣了,講了做不到,譬如說「放下一切」、「善惡莫思」,但總是放不下,不是思善,就是思惡,到了這個時候,祖師們不得已,採取以毒攻毒的辦法,教學人參公案。初是看話頭,甚至於要咬定一個死話頭,教你咬得緊緊,刹那不要放鬆,如老鼠啃棺材相似,咬定一處,不通不止,目的在以一念抵制萬念。這實在是不得已的辦法,如惡毒在身,非開刀療冶,難以生效。
古人的公案多得很,後來專講看話頭,有的「看拖死屍的是誰」,有的「看父母未生之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晚近諸方多用「看念佛是誰」這一話頭。其實都是一樣,都很平常,並無奇特。如果你要說看念經的是誰,看持咒的是誰,看拜佛的是誰,看吃飯的是誰,看穿衣的是誰,看走路的是誰,看睡覺的是誰,都是一個樣子,誰字下的答案,就是心。
心即性,即覺,即佛,無有形相方所,了不可得,清淨本然,周遍法界,不出不入,無往無來,就是本來現成的清淨法身佛。
昔高峰祖師云:「學者能看個話頭,如投一片瓦塊在萬丈深潭,直下落底,若七日不得開悟,當截取老僧頭去。」同參們,這是過來人的話,是真語實語,不是騙人的誑語啊。
「看念佛是誰」呀,「照顧話頭」呀,看來看去,參來參去,與話頭東西背馳,哪里會悟此本然的無為大道呢?如何到得這一切不受的王位上去呢?金屑放在眼裏,眼只有瞎,那裏會放大光明呀!可憐啊可憐啊,好好的兒女,離家學道,志願非凡,結果空勞一場,殊可悲憫!
古人云:「寧可千年不悟,不可一日錯路」。修行悟道,易亦難,難亦易,如開電燈一樣,會則彈指之間,大放光明,萬年之黑暗頓除;不會則機壞燈毀,煩惱轉增。有些參禪看話頭的人,著魔發狂,吐血罹病,無明火大,人我見深,不是很顯著的例子嗎?所以用功的人又要善於調和身心,務須心平氣和,無罣無礙,無人無我,行住坐臥,妙合玄機。
佛陀說“要覺悟的這個心將帶來痛苦”。
大慧禪師也多次強調說,不要拿著有意圖的心等待覺悟。慧諶禪師強調‘信心’作為克服待悟禪的方法。那不是聖人和凡夫之別,而是相信都站在同等的本份之處。這不是將信將疑的信心,而是可以通過決定性的信心、克服等待覺悟的心。須知,覺悟的世界不在遙遠之處,而是在我看、聽、行動的這個地方。
參禪這一法,本來無可分別,但做起功夫來,初參有初參的難易,老參有老參的難易。
初參的難處在什麼地方呢?
身心不純熟,門路找不清,功夫用不上,不是心中著急,即是打盹度日,結果成為「頭年初參,二年老參,三年不參」。
易的地方是什麼呢?
只要具足一個信心,長永心和無心。
所謂信心者,第一信我此心、本來是佛,與十方三世諸佛無異;第二信釋迎牟尼佛說的法,法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
所謂長永心者,就是選定一法,終生行之,乃至來生又來生,都如此行持,參禪的總是如此參去,念佛的總是如此念去,持咒的總是如此持去,學教的總是從聞思修行去。任修何種法門,總要以戒為本。果能如是做去,將來沒有不成的。
溈山老人說:(若有人能行此法),「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
又永嘉老人說:「若將妄語誑眾生,永墮拔舌塵沙劫」。
所謂無心者,就是放下一切,如死人一般,終日隨眾起倒,不再起一點分別執著,成為一個無心道人。
老參的難易如何呢?
所謂老參,是指親近過善知識,用功多年,經過一番鍛煉,身心純熟,理路清楚,自在用功,不感辛苦。
老參上座的難處,就是在此自在明白當中停住了,中止化城,不到寶所。能靜不能動,不能得真實受用,甚至觸境生情,取捨如故,欣厭宛然,粗細妄想,依然牢固。所用功夫,如冷水泡石頭,不起作用。久之也就疲懈下去,終於不能得果起用。老參上座,知道這個困難,立即提起本參話頭,抖擻精神,於百尺竿頭,再行邁進,直到高高峰頂立,深深海底行,撒手縱橫去,與佛祖覿體相見,困難安在?不亦易乎。
話頭即是一心。你我此一念心,不在中間內外,亦在中間內外,如虛空的不動而遍一切處。所以話頭不要向上提,也不要向下壓;提上則引起掉舉,壓下則落于昏沈,違本心性,皆非中道。
大家怕妄想,以降伏妄想為極難。我告訴諸位,不要怕妄想,亦不要費力去降伏他,你只要認得妄想,不執著他,不隨逐他,也不要排遣他,只不相續,則妄想自離。所謂「妄起即覺,覺即離妄」。若能利用妄想做功夫,看此妄想從何處起,妄想無性,當體立空,即複我本無的心性,自性清淨法身佛,即此現前。究實言之,真妄一體,生佛不二,生死涅盤,菩提煩惱,都是本心本性,不必分別,不必欣厭,不必取捨,此心清淨,本來是佛,不需一法,哪里有許多囉嗦——參!
古代祖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達摩祖師的安心,六祖的惟論見性,只要直下承當便了,沒有看話頭的。到後來的祖師,見人心不古,不能死心塌地,多弄機詐,每每數他人珍寶,作自己家珍,便不得不各立門庭,各出手眼,才令學人看話頭。
話頭很多,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等等。但以“念佛是誰”為最普通。
何謂疑情?如問念佛的是誰?人人都知道是自己念,但是用口念呢?還是用心念呢?如果用口念,睡著了還有口,為什麼不會念?如果用心念,心又是個什麼樣子?卻沒處捉摸,因此不明白。便在“誰”上發起輕微的疑念,但不要粗,愈細愈好,隨時隨地,單單照顧定這個疑念,像流水般不斷地看去,不生二念。若疑念在,不要動著他;疑念不在,再輕微提起。初用心時必定靜中比動中較得力些,但切不可生分別心,不要管他得力不得力,不要管他動中或靜中,你一心一意的用你的功好了。
照顧話頭,就是教你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迴光返照,這“不生不滅”(話頭)。反聞聞自性,也是教你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反聞聞自性。“回”就是反,“不生不滅”就是自性。“聞”和“照”雖順流時循聲逐色,聽不越於聲,見不超於色,分別顯然。但逆流時反觀自性,不去循聲逐色,則原是一精明,“聞”和“照”沒有兩樣。我們要知道,所謂照顧話頭,所謂反聞自性,絕對不是用眼睛來看,也不是用耳朵來聽。若用眼睛來看,或耳朵來聽,便是循聲逐色,被物所轉,叫做順流。若單單的的一念在“不生不滅”中,不去循聲逐色,就叫做逆流,叫做照顧話頭,也叫做反聞自性。
參禪最要生死心切,和發長遠心。若生死不切,則疑情不發,功夫做不上。若沒有長遠心,則一曝十寒,功夫不成片。只要有個長遠切心,真疑便發。真疑發時,塵勞煩惱不息而自息,時節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用功人有兩種難易。A.初用心的難易。B.老用心的難易。
A.初用心的難易
(1) 初用心難——偷心不死
初用心的通病,就是妄想習氣放不下來,無明、貢高、嫉妒、障礙、貪嗔癡愛、懶做好吃、是非人我,漲滿一大肚皮,那能與道相應。或有些是個公子哥兒出身,習氣不忘,一些委屈也受不得,半點苦頭也吃不得,那能用功辦道。他沒有想想本師釋迦牟尼佛,是個什麼人出家的,或有些識得幾個文字,便尋章摘句,將古人的言句作解會,還自以為了不起,生大我慢。遇著一場大病,便叫苦連天。或臘月三十到來,便手忙腳亂。生平知解,一點用不著,才悔之不及。
有點道心的人,又摸不著一個下手處,或有害怕妄想,除又除不了,終日煩煩惱惱,自怨業障深重,因此退失道心。或有要和妄想拚命,憤憤然提拳鼓氣,挺胸睜眼,像煞有介事,要與妄想決一死戰,那知妄想卻拚不了,倒弄得吐血發狂。或有怕落空,那知早已生出“鬼”,空也空不掉,悟又悟不來。或有將心求悟,那知求悟道、想成佛,都是個大妄想,砂非飯本,求到驢年也決定不得悟。或有碰到一兩枝靜香的,便生歡喜,那僅是盲眼烏龜鑽木孔,偶然碰著,不是實在功夫,歡喜魔早已附心了。或有靜中覺得清清淨淨很好過,動中又不行,因此避喧向寂,早做了動靜兩魔王的眷屬。諸如此類,很多很多,初用功摸不到路頭實在難,有覺無照,則散亂不能“落堂” ;有照無覺,又坐在死水裏浸殺。
(2) 初用心的易——放下來單提一念
用功雖說難,但摸到頭路又很易。
什麼是初用心的易呢?沒有什麼巧,放下來便是。
放下個什麼?便是放下一切無明煩惱。
怎樣才可放下呢?我們也送過往生的。你試罵那死屍幾句,他也不動氣;打他幾棒,他也不還手。平日好打無明的也不打了,平日好名好利的也不要了,平日諸多習染的也沒有了,什麼也不分別了,什麼也放下了。諸位同參呀!我們這個軀殼子,一口氣不來,就是一具死屍,我們所以放不下,只因將它看重,方生出人我是非、愛憎取捨,若認定這個軀殼子是具死屍,不去寶貴它,根本不把它看作是我,還有什麼放不下?只要放得下,二六時中,不論行住坐臥,動靜閑忙,通身內外只是一個疑念,平平和和不斷的疑下去,不雜絲毫異念,一句話頭,如倚天長劍,魔來魔斬,佛來佛斬,不怕什麼妄想,有什麼打得你閑岔,那個去分動分靜,那個去著有著空。如果怕妄想,又加一重妄想;覺清淨,早已不是清淨;怕落空,已經墮在有中;想成佛,早已入了魔道。所謂運水搬柴,無非妙道;鋤田種地,總是禪機。不是一天盤起腿子打坐,才算用功辦道的。
B 老用心的難易
(1) 老用心的難——百尺竿頭不能進步
什麼是老用心的難呢?
老用心用到真疑現前的時候,有覺有照,仍屬生死;無覺無照,又落空亡。到這境地實在難,很多到此灑不脫,立在百尺竿頭,沒法進步的。有等因為到了這境地,定中發點慧,領略古人幾則公案,便放下疑情,自以為大徹大悟,吟詩作偈,瞬目揚眉,稱善知識,殊不知已為魔眷。又有等錯會了達摩老人的“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和六祖的“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的意義,便以坐在枯木岩為極則。這種人以化城為寶所,認異地作家鄉,婆子燒庵,就是罵此等死漢。
(2) 老用心的易——綿密做去
什麼是老用心的易呢?
到這時只要不自滿,不中輟,綿綿密密做去,綿密中更綿密,微細中更微細,時節一到,桶底自然打脫。如或不然,找善知識抽釘拔楔去。
寒山大士頌云:“高高山頂上,四顧極無邊,靜坐無人識,孤月照寒泉,泉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禪。”
首二句,就是說獨露真常,不屬一切,盡大地光皎皎地,無絲毫障礙。次四句,是說真如妙體,凡夫固不能識,三世諸佛也找不到我的處所,故曰無人識。孤月照寒泉三句,是他老人家方便譬如這個境界。最後兩句,怕人認指作月,故特別提醒我們,凡此言說,都不是禪呀!也是扯葛藤、打閑岔,凡有言說,都無實義。古德接人,非棒則喝,那有這樣羅索,不過今非昔比,不得不強作標月之指。諸位同參呀!究竟“指”是誰?“月”是誰?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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