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散落的光與影 十足哈日，充分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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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八歲離鄉背井後，在我心底有種鄉愁的理解：注定了這一生的漂泊流浪，我有個永遠回不去的故鄉，那個故鄉不在台南，也不在台北。更不是隸屬這個人間世。從那時開始，我便以為我將四處為家，從此沒有穩定的感受。

從小便是長期處在遷徙的狀態，自我台南出生以來歷經了台北、屏東、台中又回台南幾乎不斷變動的過程中，漂泊對我而言是慣常，我也從未有真實想要立足在某個地方，或許應了古典社會中所言，商人永遠在移動的狀態，我的父親背景便是從商，說來奇怪的是，對於熱愛文學藝術的父親怎麼終其一生未曾脫離所謂阿堵物充滿銅臭的職業，過去實在令我費解，等我年事稍長我才比較能夠明白守成與堅持是何等的重要，尤其在當時六０、七０年代，父親開始投入機車材料買賣時，當時代步的工具是腳踏車，談不上自用車，那麼更不用提大型又佔空間機車了。因此父親投身商界說來簡直是他人生當中錯誤的選擇，善感多愁一派文人的灑漫是我父親的特質，玩玩黑膠唱片細訴個人鑑賞音樂的歷史，是他最樂意也慣常語彙，若果不是多了姨娘，我想我父親大抵是一輩子的藝術、文學和工作。只是他的職業與個人的興趣八竿子永遠搆不到一塊兒。

走上商人這條路是我母親慫恿與鼓動的結果，或者是我母親這種強大的教育媽媽形象，我家老小均列入其列管對象，母親有其既定的人生構圖，總覺得丈夫該有個什麼頂天立地出息的模樣，孩子要一派乖巧聽話。只是遂其心願的，實在不多，我母親非常厭惡我優柔寡斷的遇事逃避的蠢樣，總覺得我是家中無法馴化的頭疼人物，當然也是因為我父親那浪漫不羈的情感邏輯，是我母親最大的焦慮。尤有甚者，當初我家最昌盛的時光是在台中，那時有兩個中型生產工廠在台南，販賣據點在台中，母親是坐鎮的女老闆，成天禁錮於樓頂屬於我們這些小毛頭，偷覷母親長袖善舞的姿態周遊於顧客與中盤商間，天似乎是母親所撐起的，我們只管在閣樓般的二樓悄悄的生存就夠了。

那麼我父何在？自小便感受到父親長年累月的缺席，一種商人姿態在母親的敦促顯得有模有樣，也連帶著商談與交涉下，涉足風月場所在所難免，這也導因了姨娘的出現。更率真的來說，姨娘從未離席過，從台中到台南總有個奇怪的阿姨會在我家出現，有時是店面的雇員，有時是風月場合的舞孃酒女，到底我母親是如何讓這種曖昧者存在，對我而言已經模糊不得深記。但總在一陣子這個曖昧者慢慢消失在我們的生活中。要說曖昧者對我們不好嗎？坦言之，母親的忙碌這些雇員阿姨卻是陪伴我們年幼成長。

猶記小兒時期，雇員阿姨實在相當美貌，母親闊綽大方的手腕讓她們服服貼貼，甚且移居故鄉台南時，姨娘甚至進駐我家，母親和顏悅色的模樣當下實在令人難以想像後來的暴風雨。母親強勢手段以及處世精神，幾乎讓她縱橫商場無往不利；反倒是我父敗了兩個工廠，因著姨娘，因著石油危機，我第一次體認到男性的怯懦與卑瑣，就在我父收了工廠後，母親無奈的遷居，忿忿不平的責難與眼光。

當我父出軌成為既定的事實時，那時母親口中的「狐狸精」跨足我家，當時是非黑白不能理解，男女感情錯綜紛擾懵懂無知的時節，姨娘一度成為我的精神堡壘，儘管身份賤微，對我的呵護與體貼，對之信賴遠遠超越嚴苛控制的母親。

直到年長識事以後，才知母親如何巧設機彀，請君入甕，鬆懈姨娘與父親的防備，以為兩女分侍一男眼看勢不可免，國中時期母親不之哪來的暴怒與怨恨，如烈焰迸發不可收拾，那場景之動魄，促成了直至現今依舊帶著些微懼婚的我，心理機制的沈痛感。瞬間剎那，我才知母親的痛心疾首，與背叛的苦楚。那時初萌愛戀情愫之我才知感情灼人與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