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徒兒,你絕對要記住,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就是要你找死!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根本就是狗屁不通!如果沒能力解決的話就別惹麻煩,既然惹上麻煩就要有實力將它解決,何必委求於他人助力呢?』
所以我想說……師尊,徒兒有聽從您的教誨,路見不平,拔「眼」相「看」。
密林之內,數名黑衣人圍上落單男子。
男子手無寸鐵,神色冷凝,巧奪天工的俊酷容貌上,那雙冰霜般的墨眸宛如夜空中閃爍光芒的星光,深邃而冰冷、沉穩而不懼。
毫無所懼的眼神彷似不將眼前的危機放在眼裡,好像……對方才是準備遭遇危險的受害者,而自己則是逼迫者。
「邢凱,你有心理準備了嗎?」
「準備?」被喚為邢凱的男子微揚緊抿薄唇,笑容帶諷。「殺你們還需要心理準備嗎?」
風颯、髮揚。沉冷的低音,陰鬱的眼神,殘酷的笑意。
殺意,狂燃。
眨眼間,站在離邢凱最近的黑衣人已經屍首分離。「下一個……誰?」
狹長細眸輕瞥,冷。
驚怒之下,數名黑衣人一湧而上,邢凱眉頭皺也不皺一下,氣定神閒地應付著他們。
躲在短草叢裡看戲的男子悠閒地搖著手中的羽扇,雪髮瀏海下的明眸如寒星點點,明亮堅定,略顯單薄唇片輕揚,趣味染笑。
那個叫邢凱的男子實力不弱,以那群黑衣人的彆腳武功恐怕是制服不了他吧……
正當他這麼想時,耳邊卻傳來邢凱的怒斥。
「小人當的可真是徹底,先是圍攻,再來用毒,嗯?」
哎呀呀!利眸在瞥見邢凱負傷的肩呷竟流出黑色血液時轉冷。
「與琉璃谷作對,下場不堪設想……啊啊!」
話落同時,人頭落地。
「琉璃谷……此仇不報,邢凱兩字倒過來寫!」
毒在運功之下擴散得更快,就見邢凱俊容刷白,精碩身段剎時倒臥在地。
此刻,男子才自一旁走出,微傾身,折扇試探性地敲了敲不動的軀體。銀絲飄落,星眸在瞥見雪色絲髮時將掛在腰間的褂帽戴上,掩去他的容貌,以及那頭奇異的雪華長絲。
「唔,琉璃谷的谷主不是『江湖劍譜』上排名前五的絕世高手嗎?怎麼會無緣無故追殺一名看來與琉璃谷無怨無仇的普通人呢?」
再瞥向昏迷的邢凱,他深知自己不該干涉別人的私人恩怨,否則只會惹上麻煩。
『笨徒弟,江湖險惡,為師的先警告你!你去遊山玩水可以,若是路上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為師的我是不會閒著沒事去給你幫忙的,而你也別告訴別人說你是我的徒弟,免得丟為師的臉。』
啊……師尊,徒兒一定謹尊您教誨,多多四處找麻煩,以顯現師尊您的英明神勇!
面紗下的唇瓣揚起趣味淺笑。「我救了汝一命,汝要如何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唔……」無意識發出低吟,自肩呷傳來的劇痛讓他原本渾沌的思緒變得清楚。
倏地驚醒,入目的是陌生的上好檀木製天花板,邢凱第一個反應是想起身下床,然他才撐起上半身而已,左肩就傳來刺骨的疼痛,左手沉重的連抬都抬不起來。
往左側看去,邢凱這才發現左手沉重的原因。因為有個人很不客氣地把他的手臂當枕頭用,而且壓住的地方有一半是他的傷口。
躺在他手臂的人大半容貌都被那頭雪白柔絲掩住,但是邢凱並不會因此而認為對方是個年老之人,因為對方的身段非常纖細、修長,露出袖外的手腕不盈一握,肌膚白皙,往下看去,未著羅襪的腳掌看來滑嫩小巧,實在不似年邁之人所應有的。
濃眉微蹙,邢凱連抽回手的動作都是他不自覺地輕柔。
即使他並不想吵醒同床的陌生人,然而假寐的人還是醒了。微側過身,雪白長髮下的俊秀臉蛋露出,閤起的長睫輕顫,緩緩掀起……
四目相對,邢凱傻愣,白髮男子眨眨惺忪睡眸,在邢凱莫名其妙的眼光中露出懶散的笑容道:「早……安啊。」
「你……是誰?」突然有個陌生男子與自己同床共枕,任誰都會嚇呆的吧?即使是殺人如麻的邢凱也不例外,此刻他那張峻冷嚴酷的臉龐正呈現呆滯現象,若非白髮男子出聲喚他的話,只怕他可能會就這麼呆傻一整天都醒不過來。
「啊……汝不用覺得害怕,汝昏倒在森林裡,還記得嗎?」
對了!他被琉璃谷的混蛋偷襲,接著因為一時不慎而中毒失去意識,莫非是這名陌生男子救了他?
自邢凱眸中讀出他的疑惑,白髮男子坐起身,朝他露出迷人的笑容。「的確是我救了汝的,幸好我略懂醫術,再加上汝中的是琉璃谷特製的毒,所以我才有辦法替汝解毒。」
琉璃谷?!「你會解琉璃谷的毒?你與琉璃谷有什麼關係?」
「哎呀!這汝可就問對人了!」不知從哪拿來的羽扇「刷」地一聲攤開,悠然輕晃,粲笑染唇。
「我與琉璃谷的關係可深了!琉璃谷谷主東方璃就是我大哥──在某年某月某日某個晴空萬里的秘密花園裡還來不及認識的陌生人,簡單來說就是不認識啦!」
不認識就不認識,哪來那麼多的廢話!邢凱如是心想。
無視邢凱驀然黯沉的眼光,他口若懸河地繼續開講:
「至於我大哥認不認識東方璃並不重要,我會解琉璃谷的毒主要原因是因為我曾略習醫術(這點你已經說過了!),琉璃谷的毒特點就在於不能自己運功逼毒,所以由我替汝逼毒就無事了。我跟琉璃谷是什麼關係?哎呀這更不用問嘛!」
「琉璃谷之聞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起他們谷主東方璃嘛……據說他雖是男兒身卻有著沉魚落雁之姿,並且排名『江湖劍譜』前五名,唯一的缺點就是對付敵人心狠手辣;他這點比起我三哥就差了十萬八千里了,我三哥他貌若天仙、更勝西施,最重要的是他笑起來簡直足以傾國傾城。以前常有一些王公貴族為求我三哥回眸一笑殷勤百獻,因此我三哥就變得很少笑,除了在家人面前以外,他幾乎都是冷著一張美麗容貌,不過我三哥美就美在他不管是什麼表情,都美得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對了!除了我三哥外,我還有大哥、二哥、以及小弟,當然他們個個都是出色到即使花上三天兩夜也說不清他們的優點,還有還有……」
見白髮男子還打算繼續講下去,邢凱濃眉一皺,伸手捂住他滔滔不絕的嘴。「閉、嘴!」
眨眨無辜星眸,白髮男子可憐兮兮的眼神像是在指責邢凱般,讓他心裡頓時感到不舒服極了,阻止他講話的手也就這麼收回。
「抱歉……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不要再繼續講了……」
「啊!汝的傷口又痛了嗎?對不住,我都沒注意到,我馬上要小二拿水跟藥上來幫汝清洗一下,汝等等呦。」自顧自地說完,絲毫不給邢凱辯解的機會,白髮男子俐落地下床,拿起放在桌上的紗帽戴上後便離開房間了。
邢凱捂肩下床,他正考慮著該不該趁那名白髮男子暫離之際離開這裡,他是個身份特殊的人,多多少少也猜得到東方璃緝殺他的原因。
東方璃是個做事心狠手辣的人,今次無法取他性命,誓必會再度來襲。
冷笑,邢凱被偷襲的怒氣還未消散,看來若不到琉璃谷去大鬧一番,他絕不可能會輕易罷手的!
既然決定要去琉璃谷,那麼就不該牽累救了他的人……
雖說在他邢凱的想法中沒有所謂的「知恩圖報」,可也不是種忘恩負義的男人,至少、至少他不該牽連那名男子涉入自己的私仇當中。
下了決定,邢凱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打算不動聲色的離開客棧,可惜天不從人願,他才剛準備要開門而已,房門已率先被門外的人推開,進入的正是以紗帽掩面的男子。
好似沒有看見邢凱準備離開的動作,男子走進房門反身將房門關上,然後將藥瓶放在桌上,話也不說地拉著邢凱坐下,緊接著在邢凱疑惑的目光裡拉開他的衣物,動作靈活俐落地替他的傷口上藥。
「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必須要離開了。」
「嗄?離開?去哪裡?」抬頭驚訝地看向邢凱,上藥的手依然沒停下。
邢凱原本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可不知為何,當他乞求的目光飄過來時,他的聲音已經率先背叛了他:「去琉璃谷。」
「哎呀呀!」男子在聽見他的回答時露出驚喜,毫無自覺地用手在邢凱的傷口正中央大力拍了幾下,沒有發現邢凱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宇。「巧的很,我也正打算要去琉璃谷呢?」
去琉璃谷?不認可的想法湧起。「琉璃谷並不是說去就說的地方。」
點點頭,男子輕笑迷人。「那是當然啦。是說……我也有好幾年沒去琉璃谷了,在我遊覽名勝風景的目的地裡也有琉璃谷,既然汝正巧也要去,不如我們同行吧?」
「這……」
「唉……有汝這麼個武功高強的人跟我隨行的話,我就不用擔心了!前些日子我的盤纏才被街上的竊兒摸走,不久前還遇見強盜呢!幸好我落跑的速度跟飛得一樣快才能安然無事。」
明眸瞥向抿唇省思的邢凱。「汝該不會就這麼撇下我吧?」
為什麼不能?他們兩非親非故,既不是親人、又不是朋友,其實邢凱有很多理由可以拒絕他的請求;可是,當他聽見那席話時,他突然覺得這男子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好歹他也是曾救過自己一命的人,說什麼他也無法就這麼坐視不管。
可憐兮兮的眼光依舊瞅著邢凱。「可以嗎?可以嗎?」
咬牙切齒、雙拳緊握,邢凱沉聲冷硬回應:「……好。」
「哇!太好啦!」高興地撲向邢凱,一不小心之下又撞到邢凱的傷口,惹來邢凱一聲低咒,他這才略帶窘意地放開邢凱。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太高興了。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冷亦風,目前正在四處旅行中。因為我在家裡不受重視,所以我才會離家出走,幸好我有離家出走,否則我這輩子都無法知道外頭有這麼多好玩的玩意兒。原本我還很擔心自己一個人旅行會很孤單呢,現在有汝陪著我,我就不用害怕了,真的很謝謝汝……」
落落長的一段話再度聽得邢凱差點耳朵爆炸,很是無奈地聽著冷亦風一串接著一串的廢話,邢凱開始後悔他剛才答應得太快了……
「如果我們要去琉璃谷的話就必須往南方走,汝也應該知道吧?琉璃谷位居杭州郊外,而我們現在在江南,不往南方走的話是無法到琉璃谷去的,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呢!琉璃谷並不隸屬於『龍門』境內,與『龍門』自然是不相往來,所以最好小心避免與琉璃谷的人起衝突。再者,若是我們一路上平安沒事趕路的話,相信不消半個月便能到達目的地,汝覺得如何呢,邢凱?」
「你也應該知道『龍門』在這天下間的地位才是,先別說連現今武林盟主都對其三分敬意,再加上現任『龍門』當家的『龍帝』與當今聖上之間有著讓人為之津津樂道的神祕關係,連皇帝都對『龍門』禮讓五分,這世間當然是無人敢不買『龍門』的帳啦!不過琉璃谷的谷主東方璃可不一樣了,他雖為『江湖劍譜』排名第五的高手,但是行事作風是出了名的詭異難測……」
「你閉嘴。」邢凱冷聲低語。
「你別生氣嘛,不愛聽,那我就不說嘛。」瀟然一笑,隔著紗帽,冷亦風拉了拉走在他身側的邢凱衣袖,紗帽雖為他掩去那頭顯眼的雪色髮絲,可是在人潮來往的鎮上依然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哼。」乾笑,邢凱甩開冷亦風的手,加快速度往前走,似乎是刻意要與他保持距離。
面紗下的明眸眨呀眨,在看出邢凱的企圖時掠過不懷好意的光采。任由邢凱愈走愈遠,冷亦風不慌不忙地在路邊一處販賣首飾的小販攤子前停下。
「老闆,汝這首飾做得可真是精巧,想必花了不少工夫吧?瞧這琉璃流蘇多精緻,好歹也值個一、二百兩吧,還有這只梅花簪的手工真巧,沒有一百兩也要個七、八十兩吧?這樣好了,老闆,我兩個都要,汝可要算我便宜點哦!」
小販老闆很想告訴他,這些都只是他自己手工製造的粗品,根本價值不了幾個銅錢。話還未不及出口,就見從冷亦風身側探出一隻手,握住他正打算掏腰包的手。
「你當真要花那麼多銀子買這些破東西?」慍怒地問道,邢凱怎麼看都不覺得那些首飾有價值這麼貴。
「哎呀!有何不可呢?」面紗下的唇片因邢凱的舉動輕揚。
看來邢凱並不是完全不將他放在眼底嘛。
邢凱嘖了聲,俊容充滿不耐。
他本就不是個多有耐性的人,照理說他應該要將冷亦風這個與「麻煩」劃上等號的傢伙丟掉的才對,免得他不僅要忍受他的呱噪,還得時時提防他的亂來。
偏偏他就是無法拋下這個大麻煩。為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邢凱,汝要是覺得我很麻煩的話可以不用管我,反正我冷亦風還沒有沒用到單獨一人就無法照顧自己的程度。」
這番話打斷邢凱的沉思,也徹底讓邢凱放棄不管他的想法。
說到底,他就是擔心若放冷亦風一人的話,他這傻頭傻腦的個性到時不是被騙、就是餓死,說不定被拐去賣掉後還傻傻地替對方數錢。
邢凱所不知道的是,其實冷亦風在他面前表現的一面都是他刻意營造出來的,他就是故意要讓邢凱放心不下他,經他仔細觀察邢凱幾日後,他發現邢凱看似冷漠,其實內心感情豐富,只是他的感情只對他認可的人付出。
冷亦風雖稱得上是生活白痴,可是他全身上下都是用呱噪、惡劣這兩種細胞所構成的生物,即使身處劣境,他也多得是能讓自己安然脫險的鬼辦法,因此這就造成他喜歡往有麻煩的地方走的惡劣性格。
「你忘記你的盤纏早就被竊賊偷走了嗎?」冷冷地提醒他,邢凱在看見冷亦風擊掌恍然大悟的模樣時,腦海裡產生想剖開他大腦的衝動,他實在懷疑他的腦袋裡究竟都裝了什麼東西!
嘆息微飄,冷亦風語帶遺憾地道:「那太可惜了……」
他口裡明顯的失落莫名地揪住邢凱的胸口,正當他快要衝口說出要替他買下之際,一錠銀子就這麼突然落在小販桌上。
「錢……我替你付。」
循聲看去,一身華服、相貌俊挺的男子正含笑看著冷亦風。
「啊!琤月、琤月!」冷亦風興奮地撲向封琤月,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的邢凱一臉陰沉。
封琤月拍拍他的肩將他推開,唇畔勾著寵溺的笑容。「好多年不見,看來你過得比我想像中的好。」
巧逢許久未見的友人,冷亦風高興地把邢凱丟在一旁,只顧著與眼前的封琤月寒喧。
「汝怎麼會在江南?對了,封府就是在江南嘛,我居然忘了。幾年沒見了,四年?五年?唉呀,反正就是很多年沒見了嘛,汝變了好多哦,害我差點就認不出汝來呢!」
封琤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不把冷亦風的話放在心上。
自從這傢伙十歲去拜師學藝後他們就沒再見面,時間算來也有十幾年了,方才他一眼就認出他來,怎可能像他所說的差點認不出來呢。
「你怎麼跑到江南來了?」這被視為珍寶的小傢伙居然單獨一人跑來江南,不怕他那家子的兄弟們緊張擔心嗎?
「來遊山玩水嘛!」冷亦風理所當然地回答。「汝過得似乎也不錯呢,封府不是前代朝廷的大將軍嗎?那汝現在還在朝廷任官囉?」
「不,家父辭去將軍一職後便告老還鄉,如今封家只是平凡的行商人家,倒是你,在外遊盪多久了?」瞧他這副風塵僕僕的模樣,樸素之中帶著特殊的氣質,總該不會已經在外邊玩了一、兩年吧?
朝廷為政幾乎已成表面上的點綴,『龍門』實掌權政甚至可以說是皇帝暗中認可,因而彼此達成共識,朝廷專司為表,『龍門』暗理為裹,以維持民間秩序、百姓生活平穩。
「多久呀……我也不清楚囉!」嘿嘿兩聲,冷亦風率性地回答,這時才想到被他丟在一旁的邢凱,他忙轉頭將邢凱拉上前。
「忘記跟汝介紹。邢凱,他是我的朋友封琤月,我跟他就很小的時候就認識。琤月,他叫邢凱,是我前幾天認識的……呃……『伴遊』。」
「伴遊」二字一出,邢凱和封琤月差點沒暈倒。
無視他們二人難看的臉色,冷亦風語不驚人誓不休地再言:「這幾天我都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讓他養……唔唔!」
未完的話盡落入邢凱掌中,人來人往的街上,他的話不修飾、語帶曖昧已引來路人們誤解的目光,邢凱簡直苦不堪言。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對這個笨蛋心軟的!
「冷亦風,廢話少說幾句不會少塊肉。」
「冷亦風?」聽見邢凱喚的名諱,封琤月先是微困惑,隨後立即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街上人多口雜,你們若是還沒決定住宿地方,不如到封府讓我好生款待一番,你覺得如何呢,亦風?」
邢凱原先是想拒絕,誰知冷亦風拍開他捂嘴的手,快一步地搶答:「好呀好呀!邢凱,這下就省了一筆住宿費啦!」
「你……」毫無拒絕的餘地,冷亦風拉著他就跟封琤月走。
夜裡,屋瓦上一抹閒影懶躺,望著夜空繁星點點,心情格外輕鬆,沒了平時需時時警戒挑戰者來襲的緊張,邢凱放心享受此時安寧的氣氛。
直到──
「你說什麼?!」封琤月的驚呼自屋瓦下揚起,打斷了邢凱片刻安寧。
邢凱微皺眉,好奇地探頭往下窺看,發現廊上的封琤月面帶怒容的瞪著眼前髮絲如雪的冷亦風。
琥珀雙瞳無辜地眨呀眨,冷亦風狀似可憐兮兮地道:「別生那麼大的氣嘛,生氣一點都不適合汝。」
俊容微沉,封琤月俊朗的臉孔此刻嚴肅的嚇人。「你還要我別生氣?十年,不是十天或十個月耶,你整整十年在外遊盪,難道你不怕你大哥他們擔心嗎?」
「我都有記得和三哥聯絡、見面的,不會讓他們擔心啦。」雖然早在八、九年前他就忘記要定時跟他的親人聯絡。
冷亦風傻呼呼的笑臉讓封琤月的怒氣登時消失殆盡,即使再如何氣惱,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罷了,反正所有人都拿你無可奈何。」這句話得到屋瓦上偷聽的邢凱所認同。
「你呀……從小就是這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顧別人的想法或者會不會讓別人擔心。你這次又打算去哪啦?」
「若沒意外的話……我應該會先到杭州境外的琉璃谷吧。」明眸輕移,若有所思地揚笑。
「琉璃谷?」封琤月微訝。「你要去琉璃谷?難不成是為了聿颺?」
不久前他才得到消息,聿颺那個火爆傢伙與琉璃谷發生紛爭,莫非亦風也知道這消息?
可惜事實並不如封琤月所想,只見冷亦風手中折扇「刷」地一聲攤開,饒富興味地問:「怎?二哥與東方璃扯上關係了?啥時候的事?這實在太有趣了,我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去琉璃谷呢,這下既然發生這麼有意思的事,我是非去不可了!」
「你……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任誰都拿他沒辦法,就是因為他的鬼靈精怪才叫所有認識他的人對他又疼又氣。「對了,今天同你一起的邢凱是何來歷,你清楚嗎?」
哎呀呀,果然提起這件事了。冷亦風故作神祕地笑了笑。
「來歷?那是什麼東東?人跟人之間若是懷疑來懷疑去的豈不累人?再說我若去懷疑他的身份來歷的話,在那之前我應該要先懷疑我自己是不是我爹親生的吧?瞧瞧我這頭白髮,所有人裡邊就只有我髮若寒雪。汝知道嗎?這頭白髮可替我添了一大堆麻煩,害我不管去哪兒都得戴著紗帽,我又不像三哥那樣美得會引來麻煩所以才戴著紗帽掩面,避去麻煩。每每想到,我真恨不得能將它剪個乾淨俐落!」
不改他的呱噪,封琤月沒好氣地打斷他。「好了、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道了聲晚安,封琤月逃命般地迅速離去。
閑意搖扇,長睫下寶石雙眸掠過不明光采。「汝……打算躲到何時呢?」
俐落躍下,邢凱精碩身段落入冷亦風眼裡。「你怎麼發現我的?」
難以置信,當今世上能發現隱住氣息的他的人少之又少,沒想到看似文弱的冷亦風居然也能發現,由此可見他有多麼不簡單。
羽扇掩唇,眸裡閃著狡黠笑意。「誰讓汝偷聽時探頭探腦的?我的位置正巧能瞄到汝微微探出的墨髮。話又說回來,汝閒來無事作啥偷聽人家講話?」
「我……」才想解釋自己非是有意偷聽,只是湊巧聽見,心中驀然湧上一股不願被冷亦風誤解的感覺,邢凱覺得十分不自在,只可惜,邢凱不夠瞭解冷亦風的個性,在冷亦風的面前,所有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哎呀,汝要是那麼想知道我的事,可以直說無妨,冷亦風絕對知無不言、言而無盡,據實以告。」
如輕風微拂的柔笑,邢凱頓感窘意,賭氣撇頭。
「我並不想知道你的事。」他居然對一個同性男子動心?
瞥見他微紅的耳根,冷亦風巧然輕笑。
「汝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說。我絕對不會告訴汝,從我離家出走至今已經十年了,這些年來我可從沒回家鄉去探望過我的親人們,其實我也不是不想見他們,只是我大哥生起氣來六親不認,我二哥又壯得像頭牛似的,被他打中一拳,起碼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唉~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只是玩瘋了忘記要回去嘛,我敢直言,若是我被抓回家去,起碼也要有個十年無法踏出家門一步,還有呀……」
冷亦風說得起勁,邢凱卻看得入神。
雪髮飄揚,眉若新月,琥珀色的眼瞳如寶石般閃爍著燦爛光采,俊逸秀麗的臉蛋性別倒錯,有著男人的英挺、以及女子的純真;就某些方面來說,冷亦風若非一頭雪白長髮,秀麗的容貌不論男女都會深受其吸引。
忽地,驀然放大的臉蛋拉回邢凱失神的專注。
「看夠了嗎?滿不滿意?」直勾勾地瞅著邢凱深邃雙眸,冷亦風狹促笑問。
冷峻面容來不及掩飾衝上顏面的窘意,剎時染紅臉龐的紅暈無誤地落入冷亦風雙眼中。
笑瞇眼,冷亦風好心情地勾上他的肩。「看得出來,汝是很滿意我的臉。」
「閉嘴!」
琉璃谷,明符其實盛產琉璃水晶的山谷。
山谷之中,以透瑩琉璃建造的別莊是未經許可不得擅入的禁地,別莊前則是琉璃谷僕從居住、工作的山莊,同時也是琉璃谷谷主會客的地方。
「谷主!」別莊門口,匆忙來到的僕從半跪於地。
沉默片刻,別莊內傳出慵懶磁性柔音:「怎麼了?」
「探子回報,邢凱正往琉璃谷前來。」
「哦……」拉長尾音,媚入骨髓的嗓音足以令任何男人全身酥麻。「嗯……傳令下去,要香琉隨時準備行動。」
「是!」
再度回歸平靜,別莊裡半裸倩影墨髮幾乎及地,輕移蓮步,掀開軟舖前的紗帳,帳內橫躺在床的偉岸身軀充滿男性氣息。
紅唇輕揚,纖指撫上肌理結實的胸膛,勾魂鳳眼與盛怒褐眸對上。
挑釁輕笑,長指在男人胸膛輕點兩下,原本橫躺在床不得動彈的男人倏地跳起,將床邊的人兒拉進紗帳內,壓制在床。「東方璃,你以為我會就這麼放過你嗎?」
媚笑銷魂,眼神如絲,東方璃刻意在男人耳畔輕吐香息。「你可以……殺了我呀,只要你……願意。」
剛毅俊容因他的話微僵,身下的人兒如玫瑰般嬌艷絕麗,卻又充滿難以預料的危險,憾動著他追求刺激的神經,讓他明知這危險的人兒碰不得,卻還是情不自禁地往陷阱裡跳!
纖臂勾上男人的頸項,東方璃笑容如盛開的花朵,艷麗、絕魅。「你跟我都是同種人,我們所追求的都是刺激、充滿挑戰性的危險……不是嗎?」
「該死!」低咒一聲,男人再也無法忍受地覆上他嬌豔的唇瓣,奪去他所有擾人心緒的氣息,獨享他醉人芳香。
輕吟自羅帳裡飄出,夾雜著類似野獸般的低吼、粗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