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冥皇發現自己心裡有某種堅持正在剝落。
他曾對自己發過誓,為了得到櫻冥家的一切,他勢必不擇手段。在那之前,就算要他假裝臣服,跪著舔現任櫻冥當家的腳指頭都無所謂,他有自信能夠辦得。
於是他接下作為繼承人測試的任務,得到水野燃羽的信任,從他口中探出水野博士的研究成果藏於何處,更甚者藉由燃羽之手取得那份報告,達成櫻冥家與美國黑手黨的合作關係,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名正言順成為櫻冥家的下任當家。
權勢、財富──應有盡有,他可以永遠忘卻以前生活在巷子裡,當個過街老鼠的日子,成為呼風喚雨的商業龍頭!
這些年來他忍氣吞聲,承受無數恥辱、譏笑,這些總有一天他都會加倍討回來。
本來應該是如此才對……至少在來到單身宿舍之前,他是這麼想的。來到這個地方之前,他從不屑與旁人有任何往來,櫻冥家的教育就是不與別人過份親密,商場上沒有朋友,只有敵人,所以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不信任任何人、也不與任何人交往。
所以他從來不曉得,擁有朋友的感覺──會是如此的溫暖。
縱然永遠他們行事詭譎難測,甚至老是喜歡惡整他們這些房客,但是從來不曾和別人如此相處過的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甚至還不自覺眷戀這個地方,想要永遠待在這裡──
然後,認識了燃羽。從初時對他的厭惡、不認同、嘲弄,一但愈深入瞭解他,憐惜之情滿溢而出,不僅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衝動,甚至產生了想要為他抹去所有哀傷的念頭。
燃羽和他不同,害怕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畏懼著失去,所以乾脆放棄,只要不曾擁有過就不會知道失去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他的膽小,他的怯懦……看在櫻冥皇的眼裡,只有愈來愈濃的心疼與憐愛。
所以他遲遲未達成櫻冥給予他的任務,他無法不顧燃羽的想法征服他的一切,與其強行打開他的心房,櫻冥皇選擇的是如影隨行地待在他身邊,極其溫柔的珍惜他、關心他、呵護他,等待著燃羽願意信任自己為止。
櫻冥皇對於自己的作法感到迷惘,他不知道自己想從燃羽身上得到什麼,他又在期待些什麼?他自己找不到答案。
但是一切似乎在初次見到燃羽的真面目時有了改變。
那雙不同色的眼眸與他對上時,彷彿看穿了他內心所有醜惡的情感、欲望、以及企圖,他的一切都在燃羽的眼中無所遁形,連偽裝都不被允許,被迫坦露在他眼前。
走進浴室內,櫻冥皇看見正將濕衣服褪去的燃羽,原本柔軟如貓毛的髮絲濕透,黏附在他臉上、眼前,巧妙地遮去他的雙眼,一如往常他刻意以瀏海掩飾自己異於常人的眸色那樣。
白襯衫下是白皙如玉的裸背,隱約可看見背部有幾處粉紅色的疤痕,那是他以前在水野家被凌虐時所留下的傷痕,就如同長年累月以來在他心臟刻劃下的傷口,永遠也不可能消失,卻無比惹人憐愛。
多想緊緊擁住那對脆弱的肩膀,用自己的胸膛保護他。
油然而生的想法令櫻冥皇自個兒都愕然,他忙收回不純的想法,輕敲浴室的門,成功得到燃羽的注意。
濕透的衣服掛在手臂,燃羽倏地回頭,當他看見櫻冥皇拿著乾淨的衣服走至自己面前時,不由得縮了縮肩膀,畏懼之情不言而明。
櫻冥皇見狀,在心底無聲地嘆息,他裝作沒有發現燃羽的畏縮,拿起吊在一旁的乾毛巾,覆上燃羽的頭髮,動作溫柔地為他擦拭濕髮,發現燃羽因自己的動作而全身一顫。
「燃羽同學……」櫻冥皇無奈至極,僅管心裡明知這是燃羽的下意識反應,但是他對於燃羽害怕自己這點非常在意。
滑過濕髮的大掌輕柔地像在撫摸易碎物品,當櫻冥皇無視他的拒絕拂開他垂在眼前的瀏海時,凝視自己的闃黑瞳眸映出他有些慌張、茫然的眼神,燃羽剎時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
為何要用這種溫情的眼神凝視自己?與初見面時迴然不同的眼神……直勾勾地深入他黑不見底的心防,看穿他內心懦弱的一面,卻又極其溫柔地包容他的恐懼與逃避。
從未有人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自己。
記憶裡水野京無一雙鷲狂如夜色的眼睛望著自己時,充滿獨佔、狂野、瘋狂、以及暴力;而媽媽總是一雙淚眸,憐憫的、哀傷的、絕望的……
他們都曾以再筆直不過的目光注視自己,但是在他們眼裡都沒有他的存在。
媽媽在他身上尋找父親的身影,僅管換來地的一次又一次的哭泣、怨恨與絕望。水野京無也一樣,渴望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但是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所以只能一再地傷害他。
他們的眼裡有他、又看不見他,他燃羽在所有人的眼裡,終究只是個被忽略的存在。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不同。
他凝視著自己的目光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偶爾若有所思的眼眸充斥著令他心寒的黑暗,但是更多的是燃羽無法理解的暖意。
宛如在他陰暗的內心世界綻放著春天的氣息般──使他忍不住眷戀。
眼眶發熱的同時,燃羽感覺到一股柔軟、溫暖的觸感覆上他的額頭,在他微瞠的眼中,再度吻上他銀色的左眼眼瞼,當櫻冥皇溫熱的氣息輕拂過他的臉時,他的唇,與櫻冥皇的唇,毫無空隙地貼合了。
是雨水太冰冷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從櫻冥皇身上得到溫暖,還是自己如同當初被水野京無佔有時一樣,放棄了一切所以不再反抗──答案讓燃羽感到迷惑。
他的確早就學會默默忍受一切,反抗只會得到更多的傷害,但是為何他的雙手卻不受控制地環上櫻冥皇的頸項?為何當櫻冥皇的舌探入他口中與他糾纏不清時,他卻不像被水野京無強佔時那樣厭惡?
隨之襲捲而來的情欲熱潮奪走了燃羽的思考能力,櫻冥皇沉溺於身下染上情欲色澤的纖細軀段,他的熱感染了燃羽,溫暖了他被雨水淋溼而冰冷的身體。
流洩在寬廣的浴室內,除了蓮蓬頭灑下的水聲外,隱隱約約還迴盪著細不可聞的低吟、喘息……
深夜,單身宿舍一樓管理室──永遠的房間。四名女子坐在百吋大的液晶電視前,其中一名年紀稍小的女孩驀然捂住口鼻,雙目圓瞠。
「天呀……實在是太刺激了!」另一名又是驚呼、又是竊笑的女子一邊看著電視螢幕裡的限制級演出,一邊嘖嘖讚嘆。
坐在她身旁,拿著扇子狂搧風的女子揚起不懷好意的邪笑,「呵呵呵呵呵呵。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呀!」
「嗚嗚,阿遠,妳實在太聰明了,居然想到要在浴室裝針孔!人家之前小珛珛跟小鈞鈞的初夜時,忘了在房間裝針孔,結果沒錄到那些精彩畫面,真是含恨吶!」
「愛說笑,妳以為我是誰呀?我可是永遠女王呢!」永遠搖晃著扇子,發出「哦呵呵呵」的詭異笑聲。
坐在女孩旁邊沒講話的女子,吃著魷魚絲,雙眼眨也不眨地緊盯電視上的精彩畫面,直到聽見身旁傳來低嗚聲她才疑惑的一轉頭,然後驚訝。
「啊!小滴,妳怎麼流鼻血了呀?!」
「什麼?」
永遠和伶音一聽見小艾的驚呼聲,馬上朝小滴的方向轉頭,果不其然看見她捂著口鼻的手指間溢出幾滴鮮紅的血液,看來是因為電視上的真人H秀太過刺激,導致她氣血上沖才會流鼻血。
正當忙著一團亂時,房門被從外面拉開,甫進入房內的青年在看見電視上兩名男性放大的下體時愣了一下,回過神後臉紅脖子粗地對裡頭正一團亂的四人大吼:「永遠、伶音、小艾、小滴,妳們在看啥東東呀!?」
「真人H秀現場實況轉播。」永遠一本正經的回答。
所謂現場實況轉播指的就是還在上演中,也就表示裡頭的兩位主角此刻正展開一場激情、激烈的嘿咻!
冷絕聞言刷黑臉。這是什麼世界……他才剛去處理完某件事回來而已,怎麼代誌已經演變成這種地步?電視裡頭的兩位主角不就是小櫻花老師跟燃羽嗎?是說,永遠哪時偷偷裝針孔的呀,他居然都沒發現。
「嗚嗚~小滴,擦一下鼻血啦。」伶音哀了兩聲,抽出一堆衛生紙塞向小滴的臉,然後又哀怨地看向冷絕。「我真是不幸!我都沒拍到小珛珛跟小鈞鈞精彩絕倫的熱戰實況,嗚嗚嗚~我實在太不幸了啦!」
拜託……不幸的人是被妳們偷窺的人好嗎?冷絕沒好氣地想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光碟遞到伶音面前。「拿去啦!我早知道妳會哀嚎,所以事先幫妳裝好針孔,所有精彩畫面都一絲不露的幫妳拍下來了。」
伶音一聽冷絕這麼說,拿著光碟樂得像中獎似的。「哇啊!小絕,你最好了!人家最愛你了!」
「謝謝,妳的愛我無福消受。」白了她一眼,冷絕看向永遠。「阿遠,明天我要繼續請假,妳幫我代班一下。」
「幹嘛,你是要去做什麼大生意嗎?」永遠好奇地問道。
小艾聞言,轉頭看向冷絕,一臉正經地問:「阿絕,你該不會要關了牛郎店,改開夜總會吧?」
冷絕毫不留情地賞她一個爆栗,他開始覺得就算他沒被這幾個女人獨特立行的舉止嚇死,遲早也會被小艾無厘頭的發言給氣死。「開妳的大頭鬼啦!我現在做的是咖啡廳的工作,我既沒打算要關門大吉,也不會去開夜總會。」
小艾抱著頭嗚嗚低泣,「問問嘛……」
「小絕,我是認真的!你絕對絕對不能換工作,人家比較喜歡看帥哥。」伶音拍拍他的肩,狗嘴吐不出象牙。
連罵人都懶得罵,冷絕翻了翻白眼,突然希望自己乾脆就再去出走一次吧。眼角瞥見整個人趴在地上,鼻血已經灘成一個圓的小滴。「妳們……別在這裡弄出人命哦。」
三人不明所以地看著冷絕丟下這句話後就離開,正在想他話裡的意思而已,小艾已經率先看見原因了。
「哇!小滴!妳沒事吧?!」
「天啊!好多血啊!快點叫救護車!」
「救護車是幾號?104嗎?」
「妳白痴啊!那是查號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