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聖軒 一家子

2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大弟過世已經十天了，我的耳邊仍不斷縈繞著梵唄的聲音。

　　每晚總要開著電視直到黎明，一瓶復一瓶地灌著啤酒，才能在倦極的凌晨終於惚惚地睡去。

　　我每天都不斷地回想著這段時間自己做過哪些決定、在哪些關鍵上犯了錯，才會落得終於失去摰愛弟弟的下場：

　　如果去年就叫他回來看診就好了－－

　　如果年初就強迫他接受治療，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當年母親過世時，我沒有逃向宿舍，而是幫忙決定讓他改唸大學，他根本就不會因為職業傷害罹癌－－

 

　　哀極之後，是更多的憤怒。

　　大弟一直很體貼，是那種自以為是的體貼。

　　為了怕嚇壞家人，選擇隱瞞病情；為了減輕醫療負擔，一度想放棄治療；為了不想給人添麻煩，病情惡化了還隱忍著－－

　　代價卻是讓家人永遠地失去了他！讓四歲的孩子失去了爸爸！讓年輕的妻子成了寡婦！

　　我反復地在每一個淚流滿面的夜晚裡問著他也問著自己，這種體貼算體貼嗎？值得嗎？

　　

　　沒錯，有形之物終將會消失。

       我知道死亡是這世上唯一的真理，死者是用他的肉身壯烈地實踐著真理。

　　莊子的「脂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這段話，我每年都要重複教上一遍，我當然懂。

　　我也明白今日的悲哀和憤怒終有一天會被時光沖刷殆盡，最終只會在心版上留下一隅永遠無法彌補的空白。　　

　　可是現在的我還是好痛！好悲哀！好憤怒！－－　　

　　

　　那天在慈濟人的梵唄聲中，哭累了進入恍惚狀態的我，眼前忽然閃過一片夜景，再定睛一看，每一盞燈原來都是一朵花－－瞬間我就明白了，那是有著堅定信仰的大弟決定要去的地方。

　　不捨的心情雖然是放下了，但是屬於我那無法宣洩的悲哀、憤怒、遺憾、懊悔的情緒，又該向哪裡去尋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