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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桑的千年之約  ◎陳芳毓 著

 

 

還一塊綠地給地球 ◎技嘉科技副董事長/劉明雄   (截錄序文)

二○一三年，偶爾在臉書發現一則關於一位「種樹的男人」的故事，點下後驚訝發現，我十年前構思的「種樹還地球」主張，早在二十八年前，這位「賴桑」就已經付諸實踐。

 

他將種樹，比喻為百年、千年的事業。賴桑種樹不是為販賣，而是為了環境、為了後代子孫。

 

拜訪賴桑時，技嘉科技總部大樓的「生態屋頂」剛完工半年多。專家統計，共有一百多種植物、一百八十多種物種，大至近五十公分高的黑冠麻鷺，小至蚯蚓、大肚魚，都在這片屋頂森林中共存。

 

技嘉正推動「生態屋頂」納入建築法規或獎勵投資。有了法源後，日後可能會擴張成更廣的面積，發揮影響力，使小愛變大愛，讓更多人一起參與。

 

在我的理想中，如果台北市家家戶戶都擁有這樣一座「生態屋頂」，磺可以形成一條「綠色廊道」。屆時，被都市阻隔的昆蟲、鳥類與種子，就可以把這些城市裡的綠洲當作休息站，自由遷徒。因為都市化而被割裂的生態圈便能重新連結，使動植物擁有更多棲地。

 

從經營效益來看，我的辦公室在「生態屋頂」下一層，冷氣不再像以前那樣需要開很強。有學生來「生態屋頂」做實驗，發現有植被與泥士的地面不會蓄熱，溫度比水泥地屋頂低很多。水泥地的另一個問題是，因為無法像土壤那樣吸收水分，雨一降下，沒有緩衝就直接流入河川，導致堤防愈築愈高，還是無法防止豪雨成災。

 

技嘉科技立業宗旨有八個字: 創新科技，美化人生。「創新科技」是指營利事業，「美化人生」則是公益事業，兩者不能偏廢其一，一定要平衡。一味重經濟發展，會犧牲生態環境; 只主張環保，企業也無法健全發展。

 

我還在構築營利與公益平衡的夢，賴桑卻已完成了他的夢想。因此，我鼓勵賴桑出書，讓千百年後的子孫都能知道他的故事。

 

像賴桑這樣的人，難尋第二 ◎《遠見雜誌》副社長兼總編輯/楊瑪利   (截錄序文)

自大學畢業至今，從事採訪新聞工作二十多年，可說各式各樣的人物，我都訪問過。從台灣總統到他國元首、從台灣首富到他國企業家，再到一般企業界人士、上班族、慈善家、街頭遊民、偏鄉弱勢家庭、學童等。但在我所接觸過的無數受訪對象中，本書主角賴桑(本名賴倍元)，可說是獨特的一個人物。

 

本書的主人翁 賴桑，他並非功成名就後才來做拯救地球的工作。他其實是一無所有，孤單的一個人，走在一條沒有終點，他自稱為「千秋萬世」的志業上。

 

他已留下遺囑，這一片山林不屬於賴家，是屬於全人類的，誰也不准砍伐。

 

那他到底圖什麼?用他的語氣說，「我這是千秋萬世的事業。」百年千年後，這一片樹林都還要在。

 

的確，做為一個生活在台灣的現代人，賴桑真是少見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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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山，森林

台中東勢，是大雪山林道的入口。只要二十分車程，就能沿著平緩寬闊的二線道，從熱鬧的東勢市街，直上海拔一千五百公尺森林。林道前段的緩坡兩旁是梨園，海拔超過八百公尺後，接著是甜柿園。果樹的生長週期，決定雪山林道的四季景觀。

 

三十年 三十萬棵樹
在林道8k處向上望，卻有一處山坳，不分四季都是一片蓊鬱綠浪。那裡種的不是果樹，而是三十萬棵台灣國寶樹____肖楠、紅檜、牛樟、櫸木、五葉松、台灣扁柏與台灣紅豆杉。

 

跟經濟作物果樹不同，這些台灣原生樹種，每一種樹的生長年限，都將是百年千年; 每一棵，也都是頂級的良材。由於這片山坡多是容易崩壞的頁岩，大部分的樹，都札根在六十度以上的陡坡，穿透岩石，緊緊抓住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樹，將來都是根系粗大、抓地涵水力一等一的良木；每一棵，都會成為野生動物們的家。

 

這片森林裡，已可聽到干百種大自然的聲音。

 

將耳朵貼近土地，還會聽見汨汨泉水流動的聲音。這三十萬棵大樹，已經將地下水匯聚成一條小溪。

 

眼前這一片森林，是一個人花了三十年生命歲月，打造出來的天下！

 

一個關於千年後的夢想

森林的主人很固執。他有一個「三不」原則: 不砍代、不買賣、不傳子。

他們總是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的背影，帶著寬邊牛仔帽、穿著布滿補釘的褲子，腰上掛著園藝剪和細齒鋸，肩上還扛著根長長的鋤頭。

 

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墾地、種樹、修枝，孤獨地做著例行工作：

在腋下夾幾棵樹苗，走到山坡下再把鋤頭往坡上使勁一甩，順勢把身體帶上陡坡。雙腳左踩踩、右踏踏，找到能穩住重心的石塊後，才開始種樹。

 

掘一個坑，蹲下來，放入一株帶土的樹苗，再把土撥回坑裡，用鋤頭柄部輕輕把土壓實後，插上一根亞管，再從口袋裡取出一段藍色塑膠繩，輕輕繞過樹苗頸部。男人用靈巧的手指在亞管上打一個結，慈祥的神情，就像一位為嬰兒襁褓繫上蝴蝶結的父親。

 

最後，男人伸出手輕拍樹苗頂端，自言自語道：孩子，好好長大喔！

 

為了這些樹，耗費了他畢生積蓄及青春歲月。這個男人的夢想是：在有生之年，種五十萬棵台灣國寶樹。他要做的，是千萬年後的事業。

 

這是一個活生生存在於現代功利社會的台灣，現代人太聰明了。不夠瘋、不夠傻的人，是不會懷抱這種夢想的。

 

堅持，為大地留一片森林

要真正看出一個品行出眾的人，你得花數年的時間，好運氣、有機會觀察他的作為。如果他行為沒有私心，動機無比的慷慨，心中沒有存著回報的念頭，還有他在大地留下明顯的印記，這樣說他是一個品行出眾的人，大致錯不了。

 

這段話，出自法國作家 尚．季沃諾的名著《種樹的男人》(The Man Who Planted Trees) 。

 

這個極短篇小說，描述一個旅人在法國旅行途中，遇到了一個種樹的男人，他當時五十五歲。每一天，他會走幾百公尺山路，走到一塊荒地，把鐵棍插進土裡，捅出一個小洞，再把橡實放進去，覆上泥土。

他種橡樹已經種了三年，埋下十萬棵橡實，只有兩萬顆發芽，其中還會有一萬顆被動物吃掉，或不明原因死亡。但男人不在乎，他只是一心想挽救這片因沒有樹木陪伴而逐步邁入死亡的荒地。

 

五年後，旅人回來探訪老人，發現荒地已長成一片森林，乾涸之處流成一條小河。他驚訝極了，決定每年回來一次。當他最後一次見到老人時，他已經八十七歲，但也留下了驚人終身成就：因為多樣的生物、宜人的氣候，森林從一處只有三戶人家的地方，成為一個居民不斷移入的幸福小村落。

 

為大地留印記

依照季沃諾的觀點：行為沒有私心，動機無比的慷慨，心中沒有存著回報的念頭，並在大地留下明顯的印記。那麼，那個在大雪山種樹的男人，也算得　是一位品行出眾的人，堪稱是台灣版「種樹的男人」。

 

種樹的男人名叫賴倍元，朋友都叫他「賴桑」。他在大雪山這一隅，買下十座山頭，共一百多甲土地，靠個人之力，已種了三十萬棵樹。有人說，賴桑是台灣私人造林數量最多的人，還有人想替他申請金氏世界紀錄。

 

森林裡的CEO

距離他種下第一棵樹，已經過了三十年。有棵當年只有十五公分的九芎樹苗，現在已經長到兩層樓高。更多時候，他只想當個純樸的農夫。

 

當夕陽在他臉下落下暖金色的光芒時，他望著眼前的樹林，有時會莫名感動，望著一棵棵樹說：「我什麼都沒做，你們卻這樣一直大、一直大、一直大。上天，你怎麼對我這麼好？」最後，竟抱著樹幹嚎淘大哭起來。

 

賴桑血液裡有著農人的ＤＮＡ。只是人生際遇使他繞了一個彎，先成了企業家族的小開，但最後來到山林。他仍帶著ＣＥＯ的霸氣滿只是在管理一個更大、更長久的公司。

 

但為了這間「公司」，賴桑散盡家財。種樹、除草、請工人，每月固定開銷近百萬。加上買土地、開路，累積投入超過台幣二十億元。不但妻子長期不諒解，兒子也不理解，差點妻離子散。

 

但彷彿「樹的報恩」般，從十年前開始，樹，也開啟了賴桑的第二人生。

 

隨著「傻人種樹」的故事逐漸遠播，先是平面媒體記者來了，電視台製作的賴桑報導也得了獎。許多中小學老師在課堂上播放這些影片，提醒孩子們種樹育林的重要。

 

接著，愈來愈多企業主、宗教團體與教育團體都陸續知道賴桑的故事，也紛紛透過關係安排上林場請益。佳世達董事長李焜耀、台明將總經理林肇睢等人都來過，一貫道、福智佛教團體，連藏傳佛教的仁波切們也來過。

 

不只森林主管機關林務局請他宣導種樹，最後，連馬英九總統、前台中市長胡志強市長也出現在訪客名單上了。

 

做對的事 還要做很大

這是賴桑種下第一棵樹時從未想過的事。家人們終於慢慢理解父親的苦心，態度從抗拒、接觸、進而全力支持。現在，妻子、兩個兒子和媳婦都在林場幫忙。樹，從差點讓一家人妻離子散，成為一家人凝聚的核心。

 

他從來沒有對種樹以外的行業心動過。「我開車上山的時候都在想，路邊這些人，怎麼一間店、一座果園，一輩子就滿足了？」

 

賴桑再度豪氣地把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對的事，要做到很大！要做有意義的大事！」

 

「做對的事，做到很大！」這句話，成了故事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