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亦刊登於《書目季刊》第四十卷第一期，2006年6月16日出版。作者：陳俊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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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宏
提要
《繡榻野史》與《浪史》同為晚明著名的豔情小說，成書時間重疊又同樣採用吳語創作，今人已稍指出二書雷同之處，可惜更多情節、文字上的雷同沒有深論，以致於論者多從二書結局判定其各隸屬於二種不同情慾書寫的立場，造成以偏蓋全的誤解。基於此，本文先論證了《浪史》因襲了嘉靖至萬曆初期傳奇小說的俗套，因此《繡榻野史》與傳奇小說的淵源沒有《浪史》來得多且深，它相對地較具原創性。再透過對二書類似的角色描寫、雷同的情節要素的歸納以及雷同文字的比較，揭露了《繡榻野史》與《浪史》之間存在著借鑒的關係，而在目前文獻證據不足的情形下，二書成書年代又大部分重疊，筆者嘗試其他方法，用已知的法則，檢視符合條件的二書，並比較二書作者的創作習慣，做出《浪史》借鑒《繡榻野史》的判斷。目前已知二書又影響一干清代的豔情小說，當我們清楚《浪史》借鑒《繡榻野史》的情況，就不至於因為二書結局差異之大，就將二書劃歸互不通氣的「二大壁壘」（李夢生語），使得受到二書影響的清代豔情小說，難免分派有誤，所以分析二書情節與文字的雷同，對理解二書對後來豔情小說影響的系譜，應有所幫助。
關鍵詞：繡榻野史、浪史、豔情小說、情慾書寫、晚明縱慾文化
一、前言
《浪史》、《繡榻野史》是著名的豔情小說，在當代即被視為淫書。張譽，號無咎父，在《天許齋批點北宋三遂平妖傳》的序言認為：
聞此書傳自京都一勛臣家抄本，即未必果羅公（羅貫中）筆，亦當出自高手，非近日作《續三國》、《浪史》、《野史》等鴟鳴鴉叫，獲羅名教者比。[1]
又有清初劉廷璣《在園雜志》卷二第一零七條〈歷朝小說〉謂：「至《燈月緣》、《肉蒲團》、《野史》、《浪史》、《快史》、《媚史》、《河間傳》、《癡婆子傳》則流毒無盡。」[2]晚清以來的禁毀書目中，這二本書也一直名列榜上，[3]近來學者也不乏視二者為最「淫穢」豔情小說者，[4]可見二書有關豔情內容的開放程度，無分軒輊。除了類似的評價之外，二書都參雜許多吳語融入敘述當中，[5]過去蕭相愷已點出二者關係匪淺，[6]但還沒有較深入的研究，所以筆者擬從二者在情節、文字的比較切入，釐清二者糾纏不清的瓜葛。也由於豔情小說是瞭解明代小說發展必要的一環，[7]希望從二者比較的結果上，可以對晚明豔情小說的成書與文獻遞嬗的情形，見其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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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羅貫中《北宋三遂平妖傳》（成都：巴蜀書社，1995年，《明清小說叢刊》依《天許齋》為主之整理本），頁455。另外，映旭齋版本的〈批評北宋三遂新平妖傳敘〉張無咎批評《繡榻野史》：「如老淫土娼，見之欲嘔。」見黃霖、韓同文選注《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頁241。
[2] （清）劉廷璣《在園雜志》（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遼海叢書》為底本之整理本），頁84。
[3] 道光17年（1837）蘇郡設局收毀淫書目、道光24年（1844）杭州府設局收毀淫書目、同治7年（1868）江蘇巡撫丁日昌查禁淫詞小說書目均著錄這二本書。
[4] 孫琴安：「中國小說的性描寫，若以詳細和具體來說，要超過《繡榻野史》的，恐怕還不多見。《癡婆子傳》、《桃花豔史》、《春燈謎史》等均不能與之相比，即使現代西方的性小說、性讀物， 充其量也不過如此。」魏崇新在〈《浪史》：赤裸裸鼓吹性欲享樂的色情小說〉的副標題中已經表明他對此書的看法，又在〈《繡榻野史》：不堪寓目的穢書〉，一連用四個「最」形容《繡榻野史》的淫穢。孫文見《中國性文學史(下)》（台北：桂冠，民國84年），頁276。魏文見李時人、魏崇新、周志明、關四平著《中國古代禁毀小說漫話》（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9年），頁301、312。
[5] 錢乃榮：〈《肉蒲團》、《繡榻野史》、《浪史奇觀》三書中的吳語〉，《語言研究》1994年第1期（總第26期），頁136。
[6] 蕭相愷：「《浪史》與《繡榻野史》之間，似乎有某種淵源，這不僅因為兩書均單寫床第間事…」接著並舉二書「拿北方少數民族打趣的無聊戲謔」，說明二書雷同之處。事實上，二者在情節或文字運用都有更多相似之處，本文目的就在對此進一步探究，以呈現晚明豔情小說之的關係。見氏著《珍本禁毀小說大觀—稗海訪書錄》（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頁174。
[7] 陳大康：《明代小說史》（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年），頁476。又齊裕焜：《明代小說史》（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年），頁31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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