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 CaDen’Za 傳說輪迴七里外 再生的清香 開在淥淥水聲的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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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短篇小說〈那棵開在暴雨中的月橘花〉張貼前

                                                                                                                                                                                                                                    楊 風

2009年8月8日，莫拉克颱風帶來超大豪雨，位在高雄縣甲仙鄉的小林村發生重大土石流災難，死亡人數多達六百餘人。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八八水災」。

災難發生後數天，筆者就想以這次水災為背景，寫一篇短篇小說。但兩年過去了，卻一直沒有進行。直到今年八月初，才提筆寫了這篇〈那棵開在暴雨中的月橘花〉。

這篇小說，和原先的構想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把發生的地點－小林村，改成了同屬高雄縣的那瑪夏鄉。那瑪夏鄉是一個布農族、排灣族和鄒族共同居住的原住民鄉村。八八水災時，全鄉幾乎全毀。慘狀不下於小林村。小說中描寫的是一對同志戀人，一個出家當和尚，另一個仍然留在紅塵。他們在宗教見解上，有很深的歧見，因而分手。而後者，在那瑪夏鄉拯救災民時，不幸罹難。當和尚的那位，也因此為那死去的愛人還俗。會這樣安排，想來是和「921大地震」時，發生在佛門的一件事情有關。

1999年9月21日，南投集集發生7.6級大地震。當全國各界發揮愛心，救助災民時，位在南投埔里的一座知名禪寺，竟然拒絕收容災民，因而遭到許多社會人士的指責。佛門一向存在「出世」和「入世」的不同看法。這座知名禪寺的拒收災民，也許正是「出世」派的代表。

筆者一向以為「入世」渡人才是佛陀的本意。小說中，之所以安排一個出家卻又還俗同志，正是試圖表達這種棄清修而邁向「入世」渡人的觀點吧！

故事既然發生在原住民居住的那瑪夏鄉，自然會有許多描寫原住民風土人情的段落，特別是鄒族戰神祭的描寫。但讀來也許較為辛苦的，應該是佛教中相互衝突的理念吧？

然而，比起許多偉大的小說，筆者這篇小說中所提到的佛教教義，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例如俄國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在他的大部頭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們》當中，長篇大論討論基督教神學；日本當代小說家三島由紀夫（1925-1970），在他的許多作品，例如，《金閣寺》當中，也不厭其煩地闡釋佛教道理。比起這些經典小說，拙作所引述的佛理，也許只是不得已的安排吧！

（2011年9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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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開在暴雨中的月橘花（1）

　－敬悼八八水災的往生者

 

＃1

「根據氣象局今晚八點三十分的預報，莫拉克颱風將在明天入夜後，由花蓮附近登陸…」

8月6日，晚上九點剛過，白雲巖的香客房，傳來電視台的新聞播報。巖外天空萬里無雲，一彎明月掛在大雄寶殿簷角，那隻五彩鳳凰上。嵩松法師，三十開外，一襲灰色僧袍，默然無語，站在寺庭中央的蓮花池旁。五、六步外，一棵月橘花，香氣撲鼻，正盛開著一簇簇白色小花。一個二十七、八歲，名叫王浩淵的青年，眉頭深鎖，一句話也不說地坐在月橘花下的一塊花崗岩上。月光微微，白色小花飄落在蓮花池裡，也飄落在王浩淵烏溜溜的長髮上。看來，兩人這樣僵持著不動，已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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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我不愛你…」嵩松法師一動也不動，只是望著池心裡忽明忽暗的月影，輕聲說著：

「但是我已出家，決心遠離紛紛擾擾的紅塵。」
「紅塵？紛紛擾擾？紅塵有什麼不好？」隔了好一陣子，才聽到王浩淵的回應：
「你們佛家有個叫什麼的禪師？不是說過：『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
「是惠能大師，禪宗的第六代祖師。他在《六祖壇經》裡說的話。不是叫你多多親近佛法嗎？你又不肯！」
「是呀，惠能大師不是說過：『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不錯！不錯！還背得出後面兩句。」

這回，嵩松法師轉過頭來，看著月光下的王浩淵，讚許地說。也許是月光下吧？或者是頭上那幾片白色月橘花瓣吧？嵩松法師驚覺，怎麼才幾天不見，王浩淵的頭髮就變花白了？「噯！真的是『諸行無常，是生滅法…』。」崇松法師雙眼睜得大大的，瞪著王浩淵直看，口中喃喃唸起經句來。

「既然大師都這麼說了，為什麼你還要拋棄我？」
「我沒有拋棄你，我們永遠是好朋友，你還是可以來這裡看我。」
「看你？看你又能怎樣，能做愛嗎？」
「阿彌陀佛！別再說這種話。」嵩松法師嘆了一口氣又說：
「噯！真是無可救藥！看來，你真的是一個無法從紅塵中脫身的凡夫！」

就這樣，兩人再次墜入默然無語的僵局。一隻原本憩息在蓮葉上的青蛙，噗通一聲，突然跳進池水裡，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月光下，幾朵紫紅色的睡蓮，合起了花瓣，就像大雄寶殿裡，那幾尊雙掌合十，正在禪定沉思的菩薩。幾片白色月橘花瓣，上下左右蕩漾在睡蓮旁，像是正在聆聽法音的虔誠弟子。嵩松法師的心頭，竟倏然浮現王浩淵俊美的微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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