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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13 21:48:36| 人氣875|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阿川(3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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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九日:
(本報訊)昨天傍晚,星光國小的校園裏,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凶殺案。一個做生意失敗、曾經開過計程車的青年,手拿開山刀,把他小學時的級任老師連砍了十幾刀,老師血流如注,在走廊上哀號地爬行一、二十公尺,然後當場死亡。凶手左手也受到了割傷。事後,凶手還到操場上,猛力砍斷升旗台上的旗杆,並把司令台上的國父遺像砍得面目全非。由於那時已經放學,所幸沒有傷及學童。昨天是敏感的二月二十八日,因此警方呼籲民眾不要做沒有根據的猜測。

三月一日:
(本報訊)前天星光國小那宗凶殺案,已有新的發展。原本不願說出身分的凶手,昨天已經供認是反對黨勞工部的黨工。平日凶手就是一個街頭的狂熱分子,曾有參與示威遊行而被警方逮捕的記錄。而被殺害的星光國小老師,則是一個忠黨愛國、熱衷執政黨黨務的人。這一發現,提高了這是一宗政治凶殺案的可能性。反對黨的主席,昨天下午也招開了緊急記者會,宣稱這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並向死者的家屬致上誠摯的歉意。

三月二日:
(本報訊)眾所矚目的星光國小凶殺案,依據警方連日來的調查,已知凶手殺人的動機非常複雜,並不是單純的政治凶殺案。凶手從小就有不可解開的心理癥結,家境貧寒,最近兩、三年來開始篤信佛教,家中供有藥師佛。警方宣稱,凶手行凶之前,曾用剃刀割傷自己的左腕,並用流出的血水,塗在藥師佛的臉上祭拜。依據佛教權威人士所說,佛教的信仰之中並無這種儀式。但是有些佛教學者卻以為,佛經當中不乏描述菩薩自焚、燃臂供佛或割腕餵鷹的激烈事跡。而一些宗教心理學家也認為,宗教徒的行為,往往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來理解;一般人看做「傷風敗俗」的事情,例如三步一拜的「朝山」、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地唸佛「打佛七」等等,都是一般人認為怪異,而宗教徒卻視為當然的虔修行為。因此凶手的這一怪異行徑,必須從宗教心理學的觀點,才能獲得合理的解釋。警方又稱,凶手的宗教信仰和政治主張,受到一個忘年暱友的影響,但凶手卻不肯說出該一暱友的姓名。

來到台北車站,東方已經現出魚肚白,天空還飄著沾衣不濕的細雨。我背著簡單的行李,獨自踟蹰在舖著紅磚的人行道上,讓那冰涼的細雨,任意在我臉上爬行。晚春,晨光下的杜鵑花,已經謝了大半,一欉欉,夾在散發淡淡幽香的樟樹下,看起來顯得格外憂傷。立法院前,遍地石塊、磚頭和木棍,寫著「老賊滾蛋!」、「台灣人民萬歲!」等等口號的破碎布條,在晨光下,隨風飄動起來。兩輛爆炸起火的警車,已被燒得面目全非,那排被火焚燒的棕櫚樹,還冒著淡淡的水氣和白煙。幾個打掃馬路的清潔工人,穿著老舊的大衣,正在辛苦地工作著;我想起阿川和他母親紅腫的雙手來。
「您認為昨天的示威遊行是不是增加您的工作量?」
一家排有「晨間新聞」節目的電視台記者,正在訪問一個馬路清潔工。顯然,這個記者期盼一個電視台或「官方」所認可的標準答案。然而那個已經老得有點駝背的馬路清潔工,卻用濃重的鄉音回答說:
「幹了一輩子啦!習慣了啦!不示威遊行還不是一樣要打掃……」
「是什麼樣的原因,使他幹了一輩子的清潔工,卻仍然不得翻身呢?」我喃喃自語地問著自己,心裏又悲苦地想起阿川和他母親的雙手來。

來到看守所見到阿川,已接近正午時分。看守所內一座高有一、兩層樓的圍牆上,爬著彷彿就要刺入雙目和心頭的鐵絲網,在春日正午的陽光下,閃爍不定地放射出無情而又森冷的光芒。牆上到處漆著「領袖」、「國家」、「整齊」、「守分」之類的宣傳標語;牆下兩個持槍的衛兵,穿著擦得雪亮的長統皮靴,來來回回踱著方步。細雨已在八時左右停了下來,還出著春日難得的太陽呢!偌大的一片操場,升起隨風飄搖的國旗。司令台上那輻畫得有點變形的國父遺像,遠遠望著我和阿川,彷彿還發出勝利的笑聲呢!我輕輕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起來:「可憐阿川,又進了另外一所『國民小學』了!」
沒有淚水,沒有怨嘆,也沒有愁苦的表情,阿川出奇的平靜,只是低頭微笑著。那微笑呵!我深深體會得出,那是來自他一生之中從來就少有過的滿足感呀!而那滿足感,那至今依然令我感到不寒而慓的滿足感,竟是來自殺人和一連串毀滅性行動之後,所顯發出來的解脫呀!「阿川並沒有殺人!」我幾幾乎大聲喊出口來!這時,我才完全知道,阿川殺的不是他的小學老師,而是整個生了病的社會。
「對不起!我沒有遵守誓言……」隔著鐵窗,阿川說。我想著那夜跪在藥師佛前發誓的情形,並且悲苦地握著他的雙手,吻遍他那有點骯髒的手背和手心,然後讓那冰冷的雙手,輕撫我微微發燙的額頭。許久許久,我才牽動嘴唇,迸出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媽媽好嗎?」
「生意失敗後,她又回去掃馬路了。」他淡淡回答著,不久又補了一句:
「謝謝你的藥師佛,她的病好多了……」

出了看守所,沿著新店溪旁的土堤,漫無目的地彳亍著。一隻原本已經飛到我腳跟旁的白色鷺鷥鳥,也許被我嚇著了吧?又折回對岸那株開滿黃色花朵的朴仔樹上。無緣由地想著剛認識阿川時,他所說過的那句話:「人像天上的飛鳥,一下子還在東邊,一下子又飛到了西邊……」四月裏,有如老友一樣熟識的白色菅芒花,在午後的和風下,再度向我悽迷地招喚。遠處沙灘上的一棟工寮裏,一群年輕工人的談笑聲,歡樂地迴盪在溪底。一個五音不全的少女,拿著一面鏡子梳起長長的頭髮,還咿咿呀呀唱著不知名的台語歌曲:

我在夢中有看見 白色牡丹含帶蕊
敢是花開嘸對時 醒來只存花香味
花開親像一場夢 夢中只有咱兩人
敢是命運來戲弄 好夢只有等後冬
牡丹美 花連枝 無人知伊心稀微
牡丹花 富貴味 花心暗藏斷腸詩
啊!憂愁的花欉……

想起『彌勒經』裏彌勒佛終將下生的預言,打量著如何結束我在埔里山中的隱居生活。春日午後的陽光,如慈母一樣溫暖我的心。極目所至是市中心明亮而又高聳的大樓,我踩著堅定的步伐,抬頭挺胸直往市中心一座供有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的廟宇走去;傳說每一個溫暖的黃昏,那裏都是勞工聚會談論時政的地方。淚水如湧泉般地從我眼裏流出,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分清那是懷舊的傷痛,或是重生後的喜悅了?

台長: 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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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風
小麥克:
.....
2006-06-29 20:49:53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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