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之間 我一直在尋找一種敘述的語言 直到那天， 我看到了母親的背影 照片：Hundertwasser,w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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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身體還在賴著，依戀著床。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睡到這麼遲，也很少在凌晨時入睡了。工作以後，總覺得已經不再處在恣意青春的年代，狂歡至近乎天空微亮時分，是需要承擔後果的，隔天一整天的嗜睡、精神恍惚、腳步虛浮、唇干舌燥，我已經不能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了。

你大概注意到，我用了“狂歡”這個字眼，在許多人忙著在獨立廣場進行國慶倒數時，我們在一個無人地帶，替一個朋友送行，朋友要移民去澳洲。離開這個鬼地方。

為了去朋友家，我們駕車離開繁華，遠離一片喧鬧和舖天蓋地的國慶景象，深入一個漫無人煙的地方，靜謐得近乎詭異。

2.
從八月開始，我們可以看到市中心或一些高樓大廈，那些人們視為發達和現代性的建築物，忽然紛紛變成了Jeanne-Claude Christo的裝置藝術，硬朗的建築物被一塊塊輝煌條紋包裹起來，有些建築物以小面輝煌條紋層層覆蓋，不斷複製，產生圖案。

另外一種則是以大面的輝煌條紋來覆蓋，這種手法就比較接近Christo，但又不是Christo。Christo以包裹手法來呈現她的裝置藝術，把一些不可能包的東西包起來，譬如說德國的國會大廈，海岸等。

藝術，或許就是把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

然而，我們的包裹並沒有這一層可能，我們只是在展示，而不是覆蓋。重要的是覆蓋在建築外面那層輝煌條紋，而且，掛的姿勢必須正確。不能赤裸地披在身上，不能紋在蛋糕上，不能當手帕用。國家的象徵，不能與骯髒聯在一起，你不能用國家象徵來擦嘴或抹汗，甚至於擦鼻涕。

你說我們是不是有一個會使用隱喻的國家？一塊擁有四種顏色的布塊的隱喻是愛國，你掛著，一面、兩面、三面，你愛國了。又或者這是一種明喻，一個直接了當的方程式，掛國旗等於愛國。

不，這個政府不太使用隱喻，他們的語言直接了當，我們必須靜默。

最近，頻頻送行，出國唸書的，都不會忘了叮囑一句，出去了，可以的話，不要回來。至於移民的，已經無須多說。似乎很消極。似乎還在黑暗隧道的中間，四周還烏漆麻黑，還看不到那拱形的光亮出口。處在黑暗中，總是讓人消極的。

3.
當我看到一些建築物使用小面的輝煌條紋製造圖案時，其實我想到的是，每年國慶日早上，會在電視上看到的列隊儀式，身著紅、黃、藍和白四色衣服的人，會不斷拆解、重組，成為各種圖案，變成國旗、當年國慶主題的標誌、文字等，真是令人賞心悅目。

那時候，我家老奶奶會在早上就守在電視機前，觀賞現場直播的列隊游行節目，我睡醒時，通常都是遊行已經開始了許久。打開房門可以聽到聲響，走出客廳，會看到我家老奶奶目不轉睛地看電視。我會坐在她身旁，帶著惺忪的睡眼，也看一看每年幾乎千篇一律的國慶遊行隊伍。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重複和千篇一律的人。看沒兩下就生厭了。

可我家老奶奶看不厭的，年復一年都守在電視機前，也不見得聽懂了旁述員說的話。她可能只是需要一種節慶的熱鬧氣氛來點綴日常乏味的生活。

我家老奶奶，這個走過馬來亞，進入馬來西亞的老人，她對這個國家有著怎樣的感想？她是不是把這裡當成她的家了？這個國家是否曾讓她感到失望、消極，正如我現在的感受一樣。抑或她為這個國家最終可以自立自主感到驕傲？

當然，我已無法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今年國慶日，我睡到日上三竿，住的地方沒有電視，也沒看遊行節目。起來的時候，房裡很靜，只有風扇轉動的聲音。窗外天井的牆，陽光投影在上面。

洗刷後，去朋友家煮飯吃，聊天。然後，洗了一個星期份的衣服。太陽很曬，風很大，衣服被風吹得鼓鼓的。我忽然覺得，能夠不看報紙、不看電視，遠離一切靡靡之音，安靜地生活，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