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台北威秀影城.
我坐在銀幕前,看著周星馳的『長江七號』。銀幕上的外星狗,正閃動著可愛的大眼睛。我一邊笑著,一邊在腦海裡閃過某些記憶。關於那些年,關於周星馳….
很少人記得,由兒童節目主持人、電視演員轉戰大銀幕的周星馳,當年是拍動作片起家的。如果我說他演過『風雨同路』或者『咖哩辣椒』這些年代久遠的警匪電影,或許沒幾個人記得,但早在1988年,周星馳就以『霹靂先鋒』拿下金馬獎最佳男配角,奠定影壇根基,直到搞怪導演劉鎮偉,在周潤發創造的『賭神』風潮之下,把周星馳改裝成搞笑版的『賭聖』,才正式把周星馳和「喜劇天王」劃上等號,也是從那時候起,周星馳逐漸找到影壇定位,並且以「不按牌理出牌」的「無厘頭」精神獨步影壇,繼八零年代的許冠文之後,成為九零年代港產喜劇的指標性人物,也讓他從當年的「星仔」被尊稱為「星爺」!
從『賭聖』開始喜歡周星馳,那時候我才是個小學生,也還不懂得去作什麼電影分析,只是很單純的覺得「這傢伙真的很好笑」!在簡陋的戲院裡看『賭聖』的那一年,一張電影票才一百八十元。
後來,上了國中,即使升學壓力很大,週末也不會忘記往電影院跑。那時候,是周星馳電影的黃金時期,眾所皆知的『唐伯虎點秋香』、『鹿鼎記』、『威龍闖天關』(港譯:審死官)都是那個時代的作品。記得那時候,我在學校規定要寫的週記上,寫了周星馳電影的觀後感想,沒想到卻被老師叫去辦公室約談。老師生氣的說:「不要看那種沒水準的電影,要把心思放在功課上」!後來有人告訴我,其實班上很多人喜歡周星馳,只是沒有人會像我這麼「誠實」的寫在週記上。原來周星馳是一種「地下文化」,大家都看過,但是不能被老師知道,因為老師是不會懂的啊!於是,從那次之後,我的「周星馳電影觀後感想」再也沒辦法公開發表,但多虧了周星馳,才讓我在那個慘綠色的青春歲月裡,多了一些笑聲。
高中以後,學校裡的老師們,仍然偶爾會公開批評周星馳電影,把他和「低級胡鬧」劃上等號,但是這股「地下文化」卻在電視的不斷重播之下,成為另一種討論風潮,而逐漸浮上檯面。有人把他的電影對白融入日常生活中,還有人把他的電影文化當作論文研究主題。一直到我經歷了大學、碩士、出社會之後,華語電影市場被好萊塢電影蠶食鯨吞,周星馳的聲勢卻依然不墜!時間證明,周星馳不但不是一個只會胡鬧的喜劇明星,反而是一個想法前衛而富有深度的「創意人」。
如今,周星馳電影已經從早期那種「公開談論會被老師罵」的「地下文化」,逐步發展成一種「大眾文化」的顯像。在二十世紀結束前,他演出的作品多達四十餘部,當年被罵的很慘的『齊天大聖東遊記』(港譯:西遊記之月光寶盒)以及『齊天大聖西遊記』(港譯:西遊記之仙履奇緣),也終於在多年以後重新被研究,重新被重視。而在『武狀元蘇乞兒』或是『食神』裡面的那種「小人物奮鬥精神」,也讓一些在現實生活裡受挫的觀眾產生鼓舞和共鳴。電影裡那些最淺白、最低下的語言,傳達的卻是一種苦中作樂、積極開朗的人生哲學,而這些表面上粗俗,內在卻充滿哲理的電影詞彙,竟然在過了十幾年以後才終於被看懂。當年批評周星馳電影的那些「學者們」,如今卻轉而研究周星馳文化,但在想法上,卻已經慢了周星馳將近二十年!這也顯示出「創意人」與「老學究」的最大差異,就是前者不斷在創新,而後者卻永遠要等到很久以後,才願意去改變。
二十一世紀之後,周星馳電影的產量大減,從以前的「一年兩三部」,轉而成為現在的「平均三年一部」,相對而言,製作上可以更精良,他對影片的主導性也越來越高,從早期的純粹表演,到現在包辦編、導、演和製作,2001年的『少林足球』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影片、導演等七項大獎;2004年的『功夫』在台灣創造超過三億元的票房奇蹟,還囊括了金馬獎最佳影片、導演等五項大獎!當年被視為不入流的「市井語言」,終於獲得藝術肯定!而隨著『長江七號』關注貧苦家庭與社會現況的情節,更將他那種「小人物精神」持續延伸,呈現的是一部寓教於樂的電影。搞怪逗趣之外,還教導小朋友「要用功讀書,即使窮,也要窮的有尊嚴」!戲院裡的小孩子笑的很開心,旁邊的家長也笑的很開心。現在小孩子看周星馳電影,終於不用再擔心被老師罵了。
時間過的很快,當年我看『賭聖』的那家戲院,現在早就倒閉關門,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周星馳以「賭聖」這個角色現身的那幾部電影,我都是在那裡看的。現在,每當我經過當年的那間老戲院的「遺址」(如今已改建成辦公大樓),我都還會依稀的記起那些年的笑聲。而這個農曆年,當我坐在大型影城的沙發椅子上,觀賞著『長江七號』,竟然伴隨著笑聲,讓我想起這麼多關於周星馳的回憶。周星馳這個名字,果真是見證了華語電影的興衰起落,也見證了某一些關於歲月的痕跡。
現在,一張電影票已經漲到了兩百八十元,一部電影的成本動輒上億元,而當年在破舊的老式戲院裡看周星馳電影的那個小男孩,如今也已經長大!當他在農曆年假期裡,坐在大型影城的舒服沙發上,看著銀幕上那一張同樣搞笑的面孔,卻發覺他也老了好多。慶幸的是,華語電影仍在,周星馳仍在,對電影的熱情仍在,那些年的笑聲也仍在。也許演員會老,觀眾會長大,環境會變,時代會更替,但值得欣慰的是,有一些最單純的東西,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消失。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