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個下課時間,小泰與我剛從福利社卡滋卡滋回來。一棵大樹之下正塵土煙揚,幾名同學圍著一位小男生拳打腳踢。那個小男孩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全身縮得牢緊。哼哈的叫哮聲中傳出那小男生的哭泣。
我 = =
(小泰在身旁零食卡滋卡滋)
前方混亂依舊,小男孩雙手將後腦抱得更緊,不時搖動身子,想避開拳頭。
「你們真是太過份了!!!」我像一台卡車撞入混局,將眾人全體揍飛。
吆嗤~ <---- 這是大家飛走的聲音。
(小泰依舊零食卡滋卡滋)
我將小男生扶了起來。他滿臉灰塵,手臂還在抹著眼淚。
我叉著腰大聲的問了:「他們幹嘛打你啊?」
祥祥鼻間抽了一會才慢慢說道:「因為。。。」
(以下為記憶空白自然消音)
如果不是那棵大樹,我肯定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祥祥是我同班同學。他相當的安靜,十分的害羞。眼睛和小泰一般股溜溜的,可是他的笑容帶有一種傻憨的天真。自從他和我有了第一次的對話,不知為什麼,我們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說「形影不離」一點都不誇張。小泰呢也常和我玩在一起。可是他是屬於那種,你一轉頭,就常見不到他的詭異人類。不過還好,他畢竟是宅宅型的小螃蟹,所以只要找不到他,一通電話到他家裡,他絕對會差人來接。
祥祥呢~祥祥不同。他是那種你平常根本意識不到他的存在,可是在你傷心的時候,他就會突然出現在你身旁,給你一個微笑那種人。無論上課或下課,在無聊的時候,常常只要將脖子稍微轉一下,就會發現他跟在身旁。
可是祥祥很神秘,班上同學都不瞭解他,也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家人,更別提有人去過他家。一天,我心血來潮,抓著祥祥說:「下午我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啊?」
祥祥笑得很開心:「好啊~」
「那你家在哪呢?」我歪頭著問。
兩人橋了許久,沒想到我們居然住在同一個村子。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因為鄉下寬闊,有時隔了一村彷彿他鄉異國。既然我們都在同一個村莊,那要去祥祥家就很容易囉~
祥祥高興的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一張紙,夾上一枝筆,畫了一個地圖給我。地圖上很簡單,有一條彎彎的路,一個房子,以及旁邊的一棵大樹。
我看了一看哇哈哈的好開心:「這裡我知道,我回家時都有經過這一間有大樹的房子哦~」
祥祥:「真的哦?」 我當時沒注意到他一臉訝異。
我: 那我下午就去找你玩囉 ^O^
祥祥: 嗯 那我在家等你來哦 ^O^
吃完中飯我就興奮的騎著小小鐵馬,往想像中的那個房子前去。那是棟兩層樓的房子,金亮亮的陽光,透過風吹的綠衣,點在星河般的碎瓷牆面,一晃一搖,一旋一跳,好似午后精靈的翩翩漫舞。
祥祥~~~ 四下安靜,我不敢大聲的叫著。
祥~祥~~~ 不需叫嚷,因為他一定立刻就會知道我的到來。
然而,過了許久,四下依舊只有綠樹的沙沙哈欠。
= =
將嘴巴吹到最鼓 祥 祥!!!!!!!!!!!!!!!
只聽樓上 踫! 了一聲巨響,一位大媽在陽台上天神而立:「靠夭啊!恁祖媽在睏中午,啊不然你是在吵三小?」
我:「我。。。我要找祥祥~」
大媽:「我看你是想死啦! 祥祥~ 沒這個人啦!」 接著又 踫! 了一聲,世界又回復寧靜。
我心急的兩腳亂跳,嘴上嗯嗯叫著,那位大阿嬤兇翻了,我哪還敢造次。可是,可是祥祥沒有出現啊!於是,我便躲到一棵比較遠的大樹。我想,一定是祥祥功課還沒做完,所以家人不讓他出來。我就這邊躲著,看著房子,慢慢等他。可是,天黑了,蚊子出來了,祥祥還是沒出來。
隔天到校當時是完全暴走:「你騙人!你騙人!你說要在家裡等我,結果都沒有!」 我生氣的大吼大叫。
祥祥一臉無辜:「可是,可是我等了你一個下午,你都沒來啊~」
我:「哪有!哪有!我明明在你家外面等了一個下午,你阿嬤還衝出來罵我耶!」
祥祥:「可是,可是我家裡,沒有阿嬤啊~」
我 = = 。。。。。。
那天下課,我騎著車,載著祥祥,慢慢的騎到他家。很好,他家那裡也是有一條彎彎的路,旁邊有一棵大樹,但,是在村子的極地郊區,也就是說,那裡,除了他家,和一棵大樹,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路很遠,平常沒人載他,他都是自己走路。
我們在他家附近跑啊~追著~ 河裡有許多小魚,竹林裡也可以玩躲貓貓。累了,好渴,他看家中沒人,偷偷打開冰箱,裡面放了二瓶「歐香咖啡」。那時,這是一種超奢侈的飲品,我可是第一次見到。
「看起來好好喝哦~」我的眼睛一定也是股溜溜的轉。
祥:「這是我阿公的,只有他可以喝耶~」
我:「真的哦~ 那我們就把它喝掉吧~」
祥祥開心的點了點頭,於是我們就一起坐在門口,把咖啡給喝個精光。這間「吹彈可破」的老屋子裡只住著祥祥和他阿公兩人。不知當晚他有沒有被吊起來打。
轉學後,與同學都失去連繫了,而且我家也搬了,搬到村外,那個和祥祥家一樣,十分荒涼的地方。不過,我家隔壁那塊空地,聽說是祥祥阿公的,但沒多久,他阿公就把地給賣了,至今一直是塊荒土。有一次聽說祥祥家出了事,一家人被迫遷離,因此就在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在我志願要前往馬祖當兵之前,部隊放我幾天回家看看家人。那個中午要命的炎熱,老媽正拿著話筒在我身旁聲若洪鐘的叫著,指示一位不曾到來的客戶,該如何找到我家這神奇的地方:「你吼!看到那條路就給他直直走,看到一家 黑人小吃店 之後,不久就有個香蕉園。看到香蕉之後就立刻向右看!啊如果看不到我家的招牌就代表你失明很嚴重。。。」
我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天啊,我是她的兒子,也在這住這麼久,什麼時候出現一家「黑人小吃店」,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老媽掛完電話之後,我可好奇的問了:「啊什麼是黑人小吃店,是非洲的人來開的哦?」
老媽:「哇啊知!我們這從來也沒有房子,大路一開通就出現一家小吃店,啊名字就叫 黑人,我哪知誰開的?」
我:「很俗耶~這名字~」
老媽:「啊東西好吃就好了~管他俗不俗,啊不然待會我去買買看。」
誰知,沒過多久,老媽宛如一台坦克往家裡回衝而進:「快!快去!」
我:「火燒哦?」
老媽:「燒你的腳瘡啦!是叫你快去黑人小吃店啦!」
我:「安怎?搶劫哦?」
老媽:「那是你國小同學 祥祥 家開的店啦!」
聞言我嚇了一大跳。走到那家店雖然也要五到十分鐘,但在當時,可稱得上是我們家唯一的鄰居,忽聽失去連絡的好友居然就在咫尺,當下也不及穿上好一點的衣服,夾著托鞋就往外跑。
跑進店家,我肯定像是個要來搶劫,把他們都嚇了一跳。當時祥祥剛剛上樓,被他老媽呼了下來。天啊!沒想到,沒想到這麼多年後居然還可以見面,而且我們還成了鄰居!
祥祥沒有變,尤其是他那憨厚的笑臉,只是長高了,也不像是小時候那位羞澀的小跟班了。兩人聊了好久,都不敢相信這輩子還能再次相遇。
我:「我幾天後要下部隊了,我志願去馬祖呢。」
祥:「馬祖哦~我剛從那裡退伍回來耶~」
我:「真的?」
祥:「不過我去的那個島很遠,它叫西莒,是馬祖的離島地區哦~」
數天後,我搭上了船,沒想到,我也踏上了祥祥口中的超級離島,而且一待就是一年多。
(圖:愛在暹邏 NN and K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