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 (攤手) 好啦~ 大概是我北上讀大學時吧,或許還要更古老些。
那是一個春節假期,老爸和老媽一如往常,一句話都沒說就給他衝入寶來山中度假。想想,我家可是在偏僻的鄉間耶,在那時候,離我家最近的除了幾畝田外的一個墓碑,要找到另一個有人煙的地方,可是要步行數十分鐘才會進到村莊。好啦~我承認,當時斜對面有一間破工廠,偶而會冒出一點點奇怪的聲音,但我強烈懷疑那是人之所為。
於是,他們老人家就這樣給我 happy 的度假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家中好像還有老妹和一條狗,但老妹在哪,狗是哪一隻,一切都在記憶中煙消雲散(風吹)。
不過,我國中那三個死黨:猩猩、樹獺和唯一的人類 - - 可說就很夠意思,大老遠的來到鄉下陪我,而且還一同在沒人的春節裡快樂烤肉吃火鍋。
印象中那時已近半夜時分,戶外寒風正呼呼的吹,啊各式火鍋料也是在我們嘴前呼呼的吹,四周一片寂靜,除了我們四人的大聲喧嘩,就剩下那隻等不到的食物的狗狗,心急的汪吠幾聲。但突然,大門的鈴聲響了。
家裡的前庭還有點給他寬大,意思就是,我們在屋簷下吃火鍋,而頭上的燈火還不足以照至遠方,講白了,大門是在深手不見五指的那一頭。
鈴~~~~~ 大門還在叫著,我們四人彼此相望,一塊烤肉夾在筷子之上,搖搖發抖。
「班長,這你家捏~」 靠! 我最討厭猩猩了,要用到膽子的事,射手座的果然都第一個推開。
樹獺先生又嚐了一口冬粉,決定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享用他的美食。死金牛,你肥死好了!
那個人類,可是我國中以來的最大死穴,可愛山羊咪咪一笑,嘿~可他屁股倒是坐得老穩,一點也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於是我只好嘆了一聲,往前門走去。最過份的,印象中該保護我的小狗也沒跟來!
「誰啊?」我大聲的叫著,可是前門一片沉寂,連天上月亮的滑動都比這還吵鬧。我雙腳一抖一抖再向前跨了幾步。「向啦?」我決定使用台語直接翻譯。沒回應,那頭,沒回應。
我站在大門前了,可這該死的大門比我還高,我根本就看不到外面。家中二老出門前份外叮囑,晚間決不可輕開家門 (啊不然是七隻小羊 hio ?)。因此,我抓住了大門鐵稈,一步步上爬。
就在我要探出頭時,誰。。。
黑暗中一道白影就這麼地從地上緩緩昇起。
O.O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嚇得驚聲尖叫,後面三人更是拔腿鼠竄,該死的家裡到底是養了什麼狗,果然是四條腿的,奔得比任何人都還快。可是我早已嚇到腿軟,整個人卡在鐵門上。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決定用獅吼神功把所有妖邪鬼魅全給嚇飛。
就在那時,那面白影似乎緊張的東跳西跑,不停揮手,「是我!是我啦!!!」
「你他媽的是人是鬼啊啊啊啊啊啊!!!!!!」我決定豁出去了。
只聽見門外 踫 的一聲,四周忽而明亮,原來是開了車門,把車燈打開。這時,癱在門上的我,才看到一位高頭大馬的年輕人,穿著一身雪白的功夫裝,慌慌張張的又從車上跑下來,「是我!是我啦!!!」
在確定對方是地球生物之後,我才鬆了一口氣。本來是要發揮本性破口大罵的 可 突然 吼~ 夭壽~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五官明朗,白氣冠頂,戴著一副眼鏡,約莫三十歲數,氣質斯文暗帶俠骨之風,總之,好帥哦 >”<
「啊你是誰啊?」好不容易才從混亂中找回自己的靈魂。
原來,此人是要來找我爹的(咦~有武俠小說的 Fu ~),說是要來找我爸學拳。他姓楊,我便叫他楊大哥。
老爸回家後,我提到有個姓楊的找他學拳。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兩人大頭歪了好久,都覺得莫名奇妙,因為對我老爸來說,打拳就像是每天例行的晨間體操,只是比軍中教得那一套還不操而已,怎麼會有人突然說來學拳?
老爸想了好久,才想到似乎在一年多前,他也曾接過一通電話,好像也是一位年青人說要來練拳,但從此就無音訊了。
幾天後,老爸接到了相同的電話,就是那位楊大哥,不知怎麼搞得,這傢伙硬是要大老遠的衝來鄉下陪我老爸做早操。反正我老爸很閒,就相約在星期六早晨,六點整。那位楊大哥住在台南,我家靠近屏東,我們可以想像他多有毅力。悲慘的是,有客人來了,我老爸就硬要把我挖起來陪他。要不是看在此人實在帥氣,我肯定翻桌 XD
大伙就這麼玩了幾年。後來楊大哥還帶了朋友來一起玩,說要付我老爸學費,老爸搔頭搔得頭髮都快掉光了,就是不知道幹嘛要收費。後來才知道,原來老爸年輕上台北打工時,因緣際會下認識了一位老先生,他教我老爸拳法,也不曾收過費用。後來老爸說,那不然就是大家練完之後一同泡茶聊天,就當是學費吧。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懂付費和收錢到底有什麼不同。
有一天,老爸終於耐不住好奇,問起楊大哥為什麼會突然找到他,而且還知道他有在練拳。誰知,楊大哥一聽老爸這般問起,一口茶差點沒 噗 的飛噴而出。他驚訝的望著我們一家人,良久,方才篤定我們一定什麼事都不曉得。
原來,據楊大哥所說,當然老爸遇到的那一位老先生並非是一位泛泛之輩。太極拳有許多門派,而其中最原始的「陳氏太極拳」在大陸文革之後已出現了極大的斷層。而在內戰時期,能保留其中最古老拳架的人又更少,而只有逃到台灣的人還能倖存。那一個人姓潘,原是北京大學的學生,本身便是位文人,在台灣,大家都稱他為潘老師。當年他看我老爸是位瘦弱的年輕人,或許當做是種休閒,收了老爸這位學生,誰也沒料到,老爸居然是第一代的弟子。老爸生性恬淡,幾年之後離開台北,獨自南下創業,從此再無人認識他了。
而這位楊大哥本是將官後裔,父親是當年威嚇兩岸的海上將軍,世家皆是武官,家族武學淵源。族中有一絕學名為「楊家槍」,不知大家有沒有覺得這名詞很熟悉? 是的,就是武俠小說中提到的,但這可是件事實。因此,楊大哥對中國武術甚為痴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對武學歷史更是瞭若指掌。當他得知太極拳最古老的拳架竟還傳承於世之時,他便開始四處拜師,然而種種原因使他打了退堂鼓。也是個巧合,他得知原來曾有一位最早的學生,現在人竟住在南部,於是他便翻遍了資料,找遍了同門之人,才好不容易要到我家的電話。只可惜,他第一次連絡到老爸之時,老爸一頭霧水不當一回事,而楊大哥在不久後生了重病,竟在一年多後,一個寒風的夜裡,才扮成白鬼來門前嚇我 XD
人世變幻無常。當年楊大哥只是為了興趣而找上老爸。許多年後,他的工作頓然落失,走頭無路的他便四處為人幫傭扛起家計。一天,老爸向他提起,既然他武學精湛又博學多聞,為何不當一位人人可敬的武學宗師?
不久之後,楊大哥果然開始授課了,聽說學生多到爆,不知這些少男少女,還有姑姑阿姨是真的去運動,還是去看帥哥的 XD
令人欣慰的就是,他人生又開啟了美麗的一頁,從一位環保的專業人員,意外的成為一名武學老師。而我老爸老媽,還是會偶而爽爽的在大門口前掛上「今日公休」,然後兩人大車一開,又到寶來山間度假而去。現在夜裡的大門不可怕了,因為我人在法國 XD ,也因為旁邊搬來了鄰居,附近也多了許多住家,再者,我家豆豆凌霸囂張,殺氣十足,什麼鬼神惡煞,光被牠老人家瞪上一眼,就必定逃之夭夭了。
(圖:長得有點像楊大哥當年來敲門時的樣子,但楊大哥是山東將門子弟,所以身材要更健壯些,而且他那不怒而威的氣質,幾乎是找不到相片來類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