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阿災和小偉在送災爸回家後 提著煮好的青草茶 慢慢的走進村莊．從阿災家到村子裡 約莫需走個十來分鐘 會穿過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和一座牧場
賣米阿伯家的鐵門仍深鎖著 阿災和小偉正四處找著電鈴 一個腳托著涼鞋的歐吉桑剛從街旁走過 見著了他們 知道這兩個大概並非賣米家的熟客
歐吉桑大喊： ”喂！ 他家沒電鈴啦！ 用撞門的或用喊的比較快啦！”
阿災才要回過頭來道個謝 那位老先生直接幫著他們大喊： ”喂！賣米的啊！有人找你啦！下來開門喔！ HIU~ HIU~ ”
樓上傳來另一位中年人的聲音 語氣頗不客氣： ”靠夭啊～ 你爸我沒空啦！ 是誰啦！”
那位歐吉桑問了阿災他們的身份 又抬頭大喊： ”喂！是一位姓劉的老師啦！ 啊是你家兒子的老師來做家庭訪問的樣子啦！”
阿災和小偉還來不及搖手否認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上 咚咚咚 的撞了下來 鐵門瞬間拉了上來 衝出來一位身體壯碩的中年人 微見幾絲白髮 油光滿面 好似在忙什麼大事似的
賣米伯 見到阿災 知是店裡的熟客 更是昨日兒子闖禍的對象 慚愧的頭抬不起來 不間斷的彎腰直道歉
阿災一時也慌了 一邊扶住賣米伯希望他別太自責 一邊趕緊向那位路過的歐吉桑道謝並打發他走開 希望將這件事儘可能隱藏
賣米伯也忙 一邊彎腰道歉 又一邊對著樓上老婆大喊： ”把那個畜牲給我叫下來！”
不一會 他太太狠狠的將兒子給托了下來 那小子一點也不敢怠慢 隨便穿了一條短褲 夾著托鞋就跟了下來 被狗咬的手上換了新紗布 顯然是母親早上為他換上的 他見到了阿災和小偉 眼神又瞬間埋回了地上
這一家三口站在店門前 不停的彎腰道歉 任誰想停都停不了 阿災和小偉面面相覷 不知所措 真是一個沒想到的畫面
阿災： ”阿伯啊 沒關係啦 小孩子偶而做了錯事 改過就好了嘛～”
賣米伯氣得指著兒子鼻子大罵： ”啊什麼錯事都可以做 跑去別人家偷東西 這種事 干可以做 Hio！”
阿災還來不及搭上一句 他老媽立刻又呼了兒子一巴掌 重重的 啪 了一大聲 把阿災 小偉 和賣米伯都嚇了一跳
他媽： ”你祖媽我長那麼大 不知道自己會生一個會跳牆的啦 我乾脆去死死好了啦！” 說著便學歌仔戲演員一樣 一頭往鐵門撞去
阿災趕緊把她給拉了回來 自己也忙得一頭汗
他想想 再這樣搞下去 豈不是沒完沒了 於是他趕緊制止這對夫妻的大哭大鬧
阿災： ”阿伯 阿桑 啊 你們別生氣了啦 我今天來吼 是有東西要給你兒子啦”
聞言 這對夫妻倒真的停止了吵鬧 他兒子更是吃了一驚 抬起頭來
阿災從小偉手上接過了一罐保特瓶裝的青草茶
阿災： ”昨天 很對不起啦 害你兒子被我家的狗咬到．．．”
還沒說畢 那老媽對他兒子 呼 了又是一巴掌： ”死好了！活該！”
小偉嚇了一跳 這輩子真沒見過這麼兇的婦人 賣米老伯則是嘴裡唸唸有詞 不敢吭一聲 那年輕人頭低得不能在低 只感到有淚水在眼眶直打轉
阿災： ”我爸爸昨晚去高雄 順便買了一些藥草 吩咐我煎一煎 拿來給你兒子趕快喝下 可以預防破傷風啦 啊你們放心 我家的狗都有打預防針過 不會有瘋狗病啦．．．”
阿災還沒講完 那老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向他兒子又是刮了一巴掌： ”死好！咬死最好！”
賣米伯把兒子拉到身後 對老婆大叫： ”好了啦！ 啊不然是要打死他 hio 啦？”
阿災見他們夫婦倒似真要吵起來一般 趕緊將青草茶交到賣米伯手裡 語氣緩和的勸慰： ”阿伯 阿桑 啊 年輕人偶而犯錯 能改過最重要啦 再說 他也得到教訓了 你們別太責罵他了啦．．．”
阿災一言一語慢慢穩定了這對夫婦的情緒 站在一旁的小偉將一切看得很清楚 他微微側頭觀察著災哥 腦裡回想著一些事 他突然發現 災哥似乎在掌握他人情緒這方面相當厲害
那老媽在情緒稍緩和後 將那青草茶從老公手上接了過去 對阿災仔細詢問飲用的相關方法 眼神裡不住的透露慈母的關心
小偉深深的被這對夫婦的關愛眼神所吸引 心中回盪著許多影象 他嘗試在回憶裡尋找相同的眼神 他閉上眼睛 身體不自主的輕輕向阿災身旁靠了過來
此時 他們的兒子也稍稍抬起頭 偷偷的瞄著這兩個人 像是昨天來不及看 現在終於有機會好好觀察一般
阿災與這對夫婦慢慢變成家常的談話 甚至時常出現笑語 小偉眼神莫明的游向賣米伯後方 與那年輕人的眼神正好相對 不到一秒 兩人眼神又趕緊轉移開來
阿災突然提起： ”對了 阿伯 阿桑 我可不可以單獨和你們兒子說個話？”
這夫婦相對了一眼才發現 從剛自今 一直沒讓兒子好好的向人家道歉 在又訓了兒子幾句之後 這對夫婦才慢慢走上樓
阿災和小偉走向了那年輕人 那人心跳突然不斷的加速 眼神不敢直視他們
阿災溫和的拍了拍他的肩 要他別害怕： ”年輕人啊～ 我一直沒機會問你的名字．”
那年輕人吞吞吐吐的說： ”李仁宗 朋友都叫我阿宗”
阿災點了點頭： ”阿宗啊～ 這種事 別再做了 知道嗎？”
阿宗點了點頭： ”對不起 對不起”
阿災： ”手還痛嗎？”
阿宗搖了搖頭
阿災：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阿宗點了點頭，但頭仍一直沒抬起來．
阿災： ”你怎麼會想跑進我家？”
阿宗抵著頭 沒有回答
阿災： ”你在外欠錢 不敢告訴父母？”
阿宗搖了搖頭
阿災看著他 也沒再說話
許久 阿宗輕輕的吐了幾個字： ”我．．．我其實．．．”
阿災 嗯 了一聲
阿宗慢慢抬起頭來 看著阿災和小偉： ”我．．．我只是好奇．”說完頭又低了下去
阿災和小偉則相對了一眼 滿頭的問號轉啊轉
阿宗又慢慢的說： ”劉老師．．．我並不缺錢．我去你家 也不是要偷東西的．”
阿災咳了一聲： ”可是我爸說他看到你在翻箱倒櫃．．．”
阿宗突然急了起來： ”不是的 不是的 我只是．．．”
他發現阿災和小偉都一直盯著他
阿宗： ”我那時看到那個櫃子 感覺它真的好漂亮哦 所以我才好想把它打開來看看 瞧瞧裡面有什麼”
他低下了頭： ”誰知道．．．我什麼都沒看到．．．都遇到劉老師你爸爸了”
阿災想到那倒楣的情景 心裡 噗 了一聲 差點笑了出來
阿災搭了搭阿宗的肩： ”我說阿宗啊 也算你倒楣 遇到我爸 他老人家可是從年輕練拳練到現在 功夫在我好幾倍以上．．．”說著還滿臉得意．
”對啊！ 打得我痛死了 害我手腳都不能動 才會被那隻狗咬到的 要不然．．．”阿宗搶著說
”不然怎樣？” 阿災 = =+
阿宗吐了吐舌頭 似乎回到了一個年輕人俏皮的模樣
阿災又問： ”你該不是好奇那個櫃子 才闖進我家的吧？”
阿宗趕緊揮了揮手： ”不是 不是 我之前都只躲在你家外面 怎麼會知道你們家客廳有那麼漂亮的櫃子．”
阿災和小偉心裡都 喔吼 了一聲 奸笑了起來
阿宗發現說露了嘴 又吐了吐舌頭 不好意思的抓起了頭
小偉： ”你之前躲在我家外面幹嘛？”
阿宗： ”劉老師．．．你們家雖然在村外 而且四週還有樹牆擋著 看不到房子 但只要靠近仔細看 還是可以看到你那好漂亮的屋子和花園．”
阿災： ”那又怎樣？”
阿宗： ”劉老師．．．你們看．我從小就住在這種四角又土黃的房子裡．而且村裡每個人家都是這個樣子．我一輩子也沒住過有錢人家的別墅．那些漂亮的房子都是從書上和電視上看到的．直到幾年前，我意外的發現了你家．”
阿災： ”然後？”
阿宗： ”我好想仔細的看，但你們家四週都被玖瑰樹牆圍著．我只要一靠近，就會被紮得刺痛．”
阿災心中 OS ： ”那就是用來對付你們這些笨賊的 = = ”
阿宗： ”而且你們家四週都是稻田 我如果鬼鬼祟祟的偷看 一下子就會被發現．”
阿災心中 OS ： ”所以我才選擇那塊地”
阿宗： ”我通常都是在稻田改種香蕉時 才敢偷偷的靠牆偷看．幾年下來，我慢慢知道如何能更靠近，也知道如何避開那些玖瑰的方法．”
阿災： ”所以？”
阿宗： ”那天下午 我觀察了很久 發現前院沒人 一隻狗也沒有 而且我看到有一扇落地窗開得好大 我心裡好癢 就．．．就沒頭沒腦的闖進去了” 說完又低下了頭
小偉聽到 落地窗 這三個字 想到昨晚災爸和災哥的對話 不禁的 噗 了一聲 輕笑了出來
此時的阿災當然己經明白為什麼那時前庭一隻狗貓都沒有 若不是老爸突然光臨 一般而言 前庭都是米奇守著 所以想要進屋又不立即驚動狗貓 當真是萬中之一的機會
阿災嘆了一聲： ” C’est la vie ~ ”
阿宗： ”啊？”
阿災： ”命啊～”
阿宗 喔 了一聲 點了點頭
阿災仔細得看著眼前這位男孩 在他粗獷的外表下 似乎藏著的是一種質樸和天真的心靈 他點了點頭 心裡頭想著： ”說不定這孩子和家裡會有段緣份”
阿災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匕首 遞到阿宗的手裡
阿宗低頭一看 知道是昨天在情急之下要襲擊災爸的那把小刀 他才想到 昨日在警局 阿災隻字不提他有拿刀襲擊災爸這件事 否則 他不會那麼快就回到了家中 想到此處 心裡頭頓時暖暖的
阿災又拍了拍阿宗的肩： ”阿宗啊～ 這東西 是拿來處理生活鎖碎雜事的工具 不是拿來傷人的．”
阿宗拼命的彎腰道歉
阿災將他扶了起來 溫和的說： ”阿宗啊～ 人生有些事 是不可做錯的 一旦做錯 要彌補就難了 你想想 己後我家萬一又再召小偷 我第一個人想到的會是誰？”
阿宗聞言 冷汗直流 拼命說： ”劉老師 絕對不會是我 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阿災拍了拍他的肩： ”我看得出來你也是好孩子 只是一時糊塗罷了 不要有下次了 知道嗎 ^ ^ ”
阿災又說了幾句就要離開 此時賣米伯又衝了下來： ”劉老師 劉老師啊～ 啊你這麼快就要走了哦～ 等一下啦 我和我老婆 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滷了一鍋肉 本來要早上拿去給你們 和帶我兒子去向你們道歉的 沒想到你們來得那麼早．．．”
阿災笑了笑： ”阿伯 別客氣啦”
賣米伯： ”還是待會滷好之後 我送去你家”
阿災又笑了笑： ”呵呵 好啦 阿伯 那你不然你帶阿宗一起來吧 呵”
賣米伯連聲說好 又衝回樓上
阿宗聽阿災這麼一說 眼神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充滿了感激
回程的路上 阿災和小偉又經過了一片片的綠油油稻田
小偉慢慢的說： ”災哥 其實 我看得出來 阿宗的爸媽對他很好．”
阿災轉頭望了望小偉 知他又想起了什麼 捏了捏他的後頸
阿災： ”那．．．你覺得我老爸老媽對我好不好？”
小偉望了望阿災： ”我不知道耶～ 我只見過災爸 我覺得災爸人好好哦 那．．． 災哥 你媽媽呢？”
阿災： ”和我家那堆人都住在山上啊 ^ ^ ”
小偉低著頭： ”嗯～ 好想知道災哥你媽媽是什麼樣子哦～”
阿災： ”那你想去山上玩一玩嗎？”
小偉眼神放出光芒： ”咦～ 真的嗎？”
阿災： ”現在是暑假 大家都比較有空吧 我們找好時間就 OK 啦！”
小偉： ”那．．．那我可以．．．”他突然想起什麼 又低下了頭
阿災笑了笑 搭了搭他的肩： ”我爸媽那房子很大 多邀幾個好朋友來 沒問題的 呵呵”
小偉露出了好燦爛的笑容
夏天的早晨 陽光點亮了青芽上的水珠 微風低撫著稻田的綠波 兩個勾肩搭背背的身影 慢慢的消失在墨黑的柏油路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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