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自南法一個靠近地中海叫 Narbonne 的小鎮.今年要上大學了,想在離開家之前到更遠的地方去旅行.我聽朋友說,在我這塊大陸的最東方的外海,有一個叫 台灣 的熱帶島嶼.在那,我可以看到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東西,可以聽到從來不曾聽說的故事.於是我背著簡單的行李,帶著破破的中文,在2006年的夏天,獨自到了台灣.一天,一位在這國家認識的朋友,介紹我到嘉義的一個農村小鎮,他說,那裡有一間 上帝公廟,十分有趣.因此,我一大早搭了萬分神奇的公車來到了這裡.
那裡,應該是廟前吧,有一棵好大的大榕樹,下頭有張長木板凳,上頭坐著一對老夫妻.那位阿伯穿著一件沾滿塵土和汗水的白上衣,捲著褲管,用毛巾不停的擦汗;那位阿婆,有點胖胖的,搖著一圓形籐扇,微笑的看著我的到來.
阿婆: ”耶~老耶~啊多啊!(外國人),金毛的 金毛的 ”
阿伯抬起頭來,看見了我,也嚇了一跳: ”啊靠夭!我英語只會講 3Q 而已耶~”
我大概懂他們在講什麼,於是上前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法國人,我叫 Fabrice ”
阿婆好高興: ”夭壽哦~ 啊多啊會講狗蟻咧~ 好 好”
阿伯也高興的笑,但忽皺起眉頭: ”啊我看他就瘦瘦,又長得英俊英俊的,啊為什麼名字叫 阿肥?” (我想老人家的聽力是有點問題...)
他轉頭對我說: ”肖年仔,啊你要找誰 hio? ”
我: ”阿伯,是有朋友跟我說,這裡有一間 上帝公廟 很好玩 叫我一定要來啦!”
阿伯聽了好高興,對著旁邊的阿婆說: ”哦~哦~ 啊這隻內行的 呵呵”
他對了我招了招手: ”來!我就是廟公,啊這隻比你還肥的就是廟婆!”
阿婆: ”啊靠夭啊!”
阿伯: ”來~ 我帶你去看廟 來拜拜 呵呵呵”
於是他向前牽了我的手,一起走進這間也不很大的廟,阿婆也一搖一擺的跟了進來,他很仔細的向我介紹每個浮雕上的故事,也帶我去看許多神像.
阿伯: ”啊你會不會拜拜,要不要我教?”
我: ”啊! 阿伯 歹勢啦 哈哈 我是基督教的 不可以拜拜啦!”
阿伯不太懂: ”不可以拜拜哦 啊為什麼?”
阿婆在旁用籐扇敲了敲他的頭: ”啊你是在怎樣?媽祖那個時代沒有英語補習班啦!啊他如果拜拜,在講什麼神明也聽不懂~”
啊? 我一臉模糊
阿伯卻好像懂了,忽然想起: ”啊!你外國仔都基督教的嘛,啊都拜耶穌對不對?”
啊? 我想解釋些什麼,但不知如何解釋.
阿伯很高興又牽了我的手: ”來!我跟你講,我們這間廟和別間不一樣,很好客,我們把耶穌的神像也請來了!”
啊! 我不太理解,但阿伯已把我帶到另一個偏殿,上頭有三個神像,而在我左邊那一尊,竟真的是耶穌上十字架的木雕!
阿伯很快樂的講起: ”我跟你講這個故事.我們小時候就有許多教堂,有時都有外國人來,那時我們想,啊外國人千里滔滔來到這裡,啊他們的神也很辛苦跟來對不對,啊結果,居然沒有一間廟有供奉外國神的,啊這樣哪是待客之道!啊我們的是神,外國人的馬是神咩,於是 ho 我們就請人家去看教堂的外國神長得什麼樣子,啊找最好的師父來雕成這一個神像耶~”
他說得手舞足蹈,但我一直被驚訝給震呆
阿伯又繼續: ”我跟你講,啊我們台灣人都很好客的,我知道 ho 祂可能中國料理吃不習慣,啊我和我老婆ho 初一十五都還去買土司麵包來給衪拜耶~”
阿婆也興高釆烈的說: ”你不知道哦~ 啊本來ho 我們還有拜牛奶啦~ 啊結果ho 天氣太熱 都臭掉了啦~ 啊所以我們只好改拜 伯朗咖灰 啊~”
”耶~耶~”她靠近我的耳朵 ”伯朗咖灰 也不便宜哪~”
他們兩人一直笑開懷,但我完全無法反應.
阿伯一直又對著我說: ”阿肥~ 啊你現在這個耶穌就可以拜了啦ho ? ”
啊? 我又再次張大了嘴,良久,才吐出了一些字: ”阿...阿伯...我...我還是不可以拜啦~”
”蛤!!!” 這次換他們兩人張大了嘴.
我有點慌張,努力尋找解釋的方法: ”阿伯~ 我們基督教信的是...(我一直晃頭想找出形容的字) 是...那個最高 最高 的神啦!”
”蛤? 啊耶穌還不夠高哦?”阿伯搔了搔頭,又看了他的老伴.
”哦!” 我忽然想起 ”對了啦! 耶穌 只是那個最高最高的神的兒子啦!”
”哦~~~” 他們兩人像是懂了
”啊!” 阿婆像是想起什麼 ”我知道了啦! 上帝嘸~ 上帝嘛~ 他們基督教不是有時都叫上帝?”
”啊 對! 對! 對! ” 我好高興阿婆幫我找到這個字.
”哦~原來上帝是耶穌他老爸哦~” 阿伯像是懂了 ”啊哇啊哉! 啊上帝長得什麼樣? 我怎麼沒看人雕過?”
我突然被阿伯的天真給弄得笑了出來: ”阿伯,沒有人在雕上帝的啦!上帝是看不見得啦~”
阿伯: ”啊那這樣你們怎麼拜?”
我一直笑: ”阿伯~ 我們沒有在拜的啦~ 你看看 這些神像,都是木頭刻的啊,那不是神啦~ 所以你們拜衪,衪也聽不到啦~ ”
阿伯突然很認真: ”沒有no~ 肖年仔,我們這些神像,在刻完很都有去請神來的哪~”
我感到這得好笑: ”阿伯~啊人~對木頭講話,木頭哪聽得懂啦~呵呵~”
阿伯搖了搖頭: ”啊約~俏年仔~說你們係漢(年紀小)不懂事ho~ 你就不信啦~”
他認真得對我解釋: ”你說這些都是木頭哦~ 我跟你講~ 啊每個信徒來拜拜,哪個人不知道這些是木頭啦~ 但是,他們不是在對木頭講話啊~ 他們是在對神明講話啦~ 啊神像ho~ 刻來是要給人家看的啦~ 不然你怎麼知道你在對誰講話啦~ 啊你說他們是木頭哦~ 啊我也知道啊~”
他反問我: ”啊你們拜拜都沒有刻上帝哦?”
我笑著不知如何回答: ”沒有啊~”
他又問: ”啊 那你們怎麼知道你們在拜誰啊? ”
我都快暈了 XD : ”也不是拜啦~ 啊 上帝就是最高最高的神啊 知道這樣就好了啊 ”
阿婆接道: ”最高的哦~ 啊~老仔~”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知道啦 啊就 玉皇大帝嘸? 玉皇大帝啦! 啊在英語翻成上帝的樣子啦~”
我笑得拼命回答: ”不是啦!不是啦!阿婆~你們的玉皇大帝,是古代的帝王,把他當成神的啦!和我們那個最高最高的上帝不一樣啦!”
阿伯又搔了搔頭: ”啊他說玉皇大帝不是最高的神哦~”
阿婆也停下扇子,細思: ”Hio 玉皇大帝聽說也幾千年了哪~ 會不會有不一樣囉?”
阿伯: ”啊民間現在都總統直選了,不知道天庭是不是也換人做做看了 ho ? ”
阿婆: ”啊哉~ 啊不然你如果先去蘇州賣鴨蛋時,再來託夢跟我講嘿~”
阿伯: ”靠夭啊~ 有人老婆在咒老公先死翹翹的 hio ? ”
基本上,對一個外國人來說,我只能尷尬的佇在那,完全不知他們在低咕些什麼.
”啊!” 阿伯突然又像想起什麼 ”我知道了啦!”
”三小?”阿婆又開始搖起了扇.
”就我們講的 天公伯 有沒有?”阿伯高興的說道.
”啊?” 可是我還是不懂.
阿伯再解釋到: ”天公伯啊? 就是台語那個最高最高的神了啦 啊你們法語怎麼講?”
我: ”Dieu”
阿伯跟著唸: ”第二?” 他想想好像不對: ”... 啊就最高的了,為什麼你們還叫 第二?”不停的在喃喃自語.
阿婆: ”啊靠夭啊,那是法語啦,啊 他外國仔聽不懂你在講啥 用寫得 卡快啦!”
阿伯想想有理,於是帶著我到庭院,隨地撿起了一根枯樹枝,在沙地上,開始寫了一個 人 字
阿伯: ”我知道你們的上帝是什麼啦!”
他高興的對著我說: ”你看吼~ 這個中國字很有學問哦~ 你看這個 人 字,就像一個人在走路的樣子對不對?”
我看了一看,覺得真的有點像,實在有趣.
他又劃了一橫: ”啊你在這個人頭這ho 劃一條橫線,就是 大 , 大的意思吼,就是指 人頭 有沒有,意思是人裡面吼 最高的啦! 啊所以我們才常叫 大人 大人 就是指那些做官的,在領頭的啦!”
我 哦了哦 像是有點懂.
他在 大 字上又劃了一橫: ”人很大吼,還不是最大啦! 在上面劃一橫 這個字叫做 天 ,天,在人之上,是最高最大的啦! 啊你看我們這裡神是很多吼~ 但是有時太多了,大家都搞不清楚了啦~ 於是我們反而常常叫 天公伯 也就你們最高最高的那個上帝啦~ 呵呵呵”
我看著他們快樂的笑著,嘴角也相對的勾起.其實,我並沒有想太多 到底 上帝 和 他們的 天 有什麼不太一樣,我只是,被他們純真的快樂感染著,他們,竟是如此快樂.
那晚,我被阿伯和阿婆硬是拉去他們家住宿.那頓飯吃得好飽.阿婆把最大隻的滷雞腿夾到我的碗中,聽說,在台灣,雞腿永遠是保留給遠方來的客人.同桌的還有一個他們的孫子.他也是今年剛要上大學.這時,他剛好回鄉下渡假.偶而,他會很靦腆看著我,想與我練習英文.很可惜,他的英文好像不是很好,而我的英文,可能還比他更糟.於是,他只好偶而害羞的看著我,露著可愛的酒窩,和一雙最美麗的眼睛...
(圖:阿婆!你在牽孫哦?) 朋友傳來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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