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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23 02:10:49| 人氣3,615|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溯行] 庚寅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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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計劃好一切,設計好藍圖,付諸實踐的時候,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卻總是冷不防襲來,打斷、破壞、翻攪著原本看似完美的一切。遭遇的當下有人心生不安選擇了退卻,有人拼著一股傻勁執著向前。回頭想起這些困頓的時候,才覺得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從桃林溫泉回來的一個月後,重新回憶起鹿野溪谷的一切,不禁問著自己,那些冥冥之中的故事代表著什麼?讓我每一次離開鹿野溪的時候,總夾雜著那麼複雜的情緒,等待著下次再回到這個浩浩湯湯的流域,繼續永遠完成不了像輪迴一般的故事。

 

計劃趕不上變化

 

農曆年假期原本計劃去走清水大山,當做今年完成太魯閣七雄的開始,雖然一年之內要湊出時間完成七座中級山有點畫大餅的味道,但是夢想總是要放在前頭才有實現的機會。中級山之王的號召力果然非同小可,預計5-6個人的小隊伍變成了十幾個人的大隊。由於清水大山還算合適大隊出遊,於是就開成了一年一度的新春大隊!

 

過年之前就不斷傳出天氣不好的消息,清水大山看來得在霧雨之中登頂,完全違背了當初東望海景湛藍、西眺南湖白頭的豪情,於是立刻決定啟動備案,然而究竟選擇哪個備案,直到年初三早上大伙兒宜蘭集合吃完早餐後才決定──水進水出前進桃林溫泉。

 

今年的大年初三是個可怕的日子,大概是壓迎了太久,雖然天空細雨不斷,但所有人卻有志一同地往風景區移動,從蘇花公路的起點就開始瘋狂塞車,蘇澳到東澳就走了一個多小時,開始慶幸目標不是清水大山,否則第一天殺進大同肯定得摸黑了。

 

好不容易到了鹿野,杉光建議在鐵馬驛站棲身,沒想到驛站已經裡裡外外擠滿了單車客,很難喬出空位,正打算另覓民宿的時候,徐大哥問我們願不願意看看另外一個幽靜的地點,於是一行人來到通往妙善寺的橋下,橋邊竟然有一個溫馨的小木屋,於是當場決定在鹿野車站打包完後,前往橋下紮營住宿,明天一早出發桃林溫泉。夜半柴犬從台南來到鹿野會合,卻帶來他沒有辦法一起出發的消息。

 



鬼打牆的開始

 

一夜微雨,鹿野的清晨,天空被洗得很乾淨,彷彿預告著這是一個出發的好日子。想著當年第一次出鹿野溪谷的時候,十四天的旅程結束,狼狽卻又精神奕奕的複雜情緒還猶記腦中,現在就要從當年出來的地方回去。野溪溫泉每年颱風季一過,就會有全新的面貎,去年我們從利嘉林道進去,本來要走水路出來,但是由於水量太大,過不了龍門天險,所以還是退回了利嘉林道。桃林的溫泉泳池還記憶猶新,不知道今年會是什麼光景。

 

車子來到鹿鳴橋,驚見鹿鳴橋有水泥樁擋路,於是翻開地圖找路,地圖指向要到清水橋頭必需經過延平鄉公所再往上游開,於是掉頭進部落,走著走著前面的道路又被封鎖起來,指示要前往紅葉溫泉的車必需通過鹿嗚橋,所以大隊人馬又回到鹿嗚橋頭,這才發現橋頭雖然有水泥樁,但是小型車還是可以鑽過去,來回鬼打牆了一陣終於來到了清水橋的下溪點。

 

清水橋是一座綠色的大橋(記得以前是紅色),是跨座鹿野溪上最後一座水泥大橋,由此上溯就深入了蠻荒的溪床,直搗傳說中的內本鹿核心。正在整裝的時候,竟然來了幾輛車,停在下溪點,原來是溫泉網的阿貴。一問之下才赫然發現,原來不只我們打算進入桃林溫泉,這幾天的溫泉區會有四支隊伍陸續出現,有的山進、有的水進,桃林溫泉也即將變成熱門的大浴池,對本來幻想著可以像去年一樣泡天體裸湯的我們,不啻是當頭棒喝。轉念一想,有溫泉網的同行也好,至少在龍門天險可以有個照應。

 

水上飄的加持

 

九點左右,在最後農家攀繩下溪谷,立刻就得過溪享受濕身震憾,柴犬在不濕身的前提下也只能情義相挺到溪底,目送我們進入深不可知的鹿野溪谷。第一次過溪的深度剛到膝蓋,顯示水量並不大,今天就殺到桃林溫泉的機會大增。不料才出發不久,阿展的眼鏡就成了鹿野河神的第一號祭品。讓我在多年前奉獻給鹿野河神一副眼鏡、一雙雨鞋、一對鹿角加一些哩哩摳摳裝備的恐怖經驗又回到了腦海。於是不得不開始思考解決的方法,這次不能再掉任何一副眼鏡了。由於沒有人有帶眼鏡帶,細繩子在背包深處,而且固定眼鏡也顯得太粗,都不是好物。突然靈光一閃想起早上打包時,柴犬用他的3M換走我本來只是想修補背包套用的寬膠帶,如果用他來固定眼鏡應該可行。於是立刻拿出膠帶實驗,本來打算把眼鏡貼在頭盔或是頭巾上固定,但總不舒服,後來靈光一閃,把膠帶捲成長條狀,貼在鏡架兩端,就可以當做眼鏡帶使用。於是有眼鏡的人都停在河床上做起了家手工,這樣就萬無一失了。此外也建議所有人把背包套收掉,因為背包套的功能主要是為了下雨天防水,但溯溪本來就會濕,所以背包套是個累贅,最重要的是當溪水過到時,水會衝進背包套底部,反而造成一種拖拉的力量,會讓過溪的重心不穩。裝備調整之後,重新出發,可憐了阿展的眼鏡已經成了祭品。

 

走著走著,河床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輕功水上飄,他手提一袋行囊,穿著藍白拖,凌波微步地穿梭在鹿野溪床上,他說他是林務局聘來整理漂流木的(盜採的吧!),還說他是出來運補食糧的,裡面不但住了一些人還有挖土機(真神),鹿野溪的水量不算大,溯進去很OK(BRAVO!),但是桃林溫泉究竟在哪兒他並不知道(見鬼了)。他的腳步實在迅速,我們還在來回過溪,他已經消失在河道轉彎處。不久看他一路往我們飛來,原來是河神尬意他的藍白拖,但他不依,於是跑來向河神追討,竟然說服了河神收回了他的藍白拖後又消失在河谷裡。第三次遇到他是在一個河道轉彎激流處,挖土機正在河道正中央,他招乎著我們坐挖土機渡河。我本來已經走到前頭邊攀高繞,一聽到有挖土機可坐,立刻衝了回來,這可不是每次都遇得到的BONUS。我們剛好十個人分五組,每次兩個人,坐在挖土機的勺子上,勺子的機器手臂搖搖晃晃,底下的溪水滾滾濤濤,簡直比劍湖山還要好玩,可惜不能排隊再多坐個幾趟。過了溪,水上飄先生不再往前行,他說再過兩個彎就是匯流口。對照一下地圖,應該是左岸來匯的支流,我們已經走了三分之一路程。看來今天到溫泉是沒問題了。



 

關關難過關關過

 

經過匯流口,景象完全不復當年,印象中當時來匯的是一條清浚溪谷,匯流口有一顆大石,大石後面是一個小潭,小潭深邃碧藍讓人想跳下去沐浴淨身一番,而今大石已不復見,匯流口衝開了一片土石,比起混濁的鹿野溪,支流依然清澈,但卻失去了原有的神秘面貌,去年的八八水災對地貌造成的改變不容小覻,讓我不禁擔心起桃林溫泉如今是何等光景。

 

午餐過後,第一號傷兵出現,但好笑的是這個傷不是因為水流強大或地形險惡所致,竟然是翻背包時被彈出的瓦斯罐砸傷,只能說凡事小心謹慎為上。

 

下午的行程大都走在寬大的河床上,沿著挖土機的輒痕一路上溯。河床兩岸,堆高的土石河階像長城一般守衞著鹿野溪。途中不時出現廢棄的簡易獵寮;床上神秘的巨大木樁森林;山壁間偶爾飛來一道懸瀑;沙洲間突起的烏龜島;岸邊的台東蘇鐵不時探出頭來說[我是國寶耶!],都為蒼茫的河谷地形帶來零星的趣味。隨著河道漸漸收斂,才又回到峽谷地帶。

 

峽谷的水流湍急,我們先嘗試靠著右岸的岩壁邊攀,邊攀的石壁還算好抓,腳底正好有岩階可以踩,水深近腰,水流的力道也還可以承受,於是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腳步逆流而上,最後幾步堅硬的岩底變成了鬆軟的沙土,像流沙一般不斷下陷,還好水流力道趨緩,水漫過腰際也不會有危險,邊攀的終點是一塊平坦的沙洲,腳踏上實之後立刻卸下背包開繩,把陷入流沙之中的拉起來。再往前探,岩壁無路高繞,玥次邊攀的話水流太急,不容易上溯,看來一定得要渡過這滔滔急流了。

 

之前的無數次過溪都沒有這道峽谷的彎口來得湍急,看來得要把之前學過的攻擊架繩要領都用上才行,做好確保之後開始嘗試渡溪,河道混濁每踏一步其實都有些不安,面向上游傾著上半身去對抗滾滾濁流,直到突破水深及腰的溝底,才發現只要腳步穩定,其實這道激流並不算太難。

 

成功的把繩拉到達對岸後,做好人身確保,阿鎧身先士卒第一個過溪,接著杉光也成功渡河。由於個子不高的人在急流橫渡中相當吃虧,所以穿上吊帶以快扣組連接繩索做確保,是最安全的做法。本來打算用阿展的吊帶來回接駁,但水聲太大造成了兩岸的溝通不良,只有請阿鎧代替我做確保,自己回到對岸去做來回運送吊帶的繩索系統。這時溫泉網的人也到了峽谷,看我們架好了繩,於是就搭順風車一同渡溪。一共十幾人次一一過河,安尼的腰確保到快折斷,我的吊帶穿了又脫、脫了又穿,原來反折扣環的地方也嚴重脫線,看來這趟行程結束就得壽終正寢。

 

終於把所有人都運到了對岸,收好繩再往上走不到幾步,竟然就看到溪右來匯的河道,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地-瑪拉拉歐溪?剛剛渡河的地點原來就是最驚險龍門天險,但這完全不是過去龍門天險的樣子啊!過去的龍門天險兩岸都是岩壁,只能在水勢不大的時候走過中間的沙洲,如今算是有驚無險的輕騎過關,我和安尼不禁為了這一刻擁抱歡呼,去年想山進水出克服不了的關卡,如今不但完攻,而且還遠遠超出預期時間,桃林溫泉我們來了。


 


物換星移人事全非

 

沿著瑪拉拉歐溪上溯,桃林帝王湯就在不遠處的河左岸,然而愈往上游走去愈隱隱覺得不安?曾經下切的點,曾經的溫泉游泳池,曾經溫泉湧出的岩壁,曾經裸體跳水的臺階全都變了樣。去年紮營的那片沙地,一個轉身可以跳進溫泉游池之中,再轉身不到幾步就是冷冽的瑪拉拉歐溪水,而今整整擴大了百倍有餘,去年曾山路進來的安尼、阿展和我都不死心的往上游探,希望還能找到過去的蛛絲馬跡,然而八八水災帶下來的泥沙把河床疊高了十米以上,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湯現在成為被壓在土石之中的伏流。阿貴也不死心一路向上游溯去,除了夾壁的山,蜿蜒的河,哪還有溫泉的影子。失望地回到兩溪匯流口,只找到沙土中滲出的殘餘溫泉,連泡腳都得大費周章改造。

 

帝王湯消失了,鹿野溪主流上的桃林二號溫泉成了最後的希望。原本的二號泉是一個從岩壁噴出的溫泉瀑布,流瀉而下後高含量的礦物質在溪畔堆疊出一層一層的溫泉蓮花座,雖然不適合泡湯但是卻成為台灣各野溪溫泉中獨具一格的特色。鹿野溪床的抬高當然也把蓮花座掩埋了,但慶幸的是出水口還殘喘地趴在河面之上,有機會挖成能泡湯的溫泉池,然而走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累了,趕著天黑前升火搭帳,溫泉的事等天亮再說吧!

 

處理好住的問題,大伙聚在一起開會。千辛萬苦地來到這曾經是仙境的桃林溫泉,一場八八水災不但風雲變色,而且人事全非,連基本的好好泡個湯都令人失望,加上一天的微雨加溯行,身上的衣服還是濕漉漉的,第二天的清晨是否應該一早拔營,回到文明世界計劃一些BONUS的行程,好撫慰一下過度失望的情緒,或是依原計劃待在溫泉一天,依阿貴對溫泉的專業和執著,一定會挖出上等的溫泉池以嚮大伙疲憊的身軀。經過幾輪的表決拉鋸,原則上決定早早撤離。於是晚餐是極為豐盛的小肥羊火鍋和素食酸菜鍋外加粉蒸肉還有安尼精心烹煮的米飯。飯後圍著柏格和登登登升起的營火聊天烤棉花糖,入夜也不忘來一場方城之戰。

 

一夜的雨時大時小,年久的外帳開始反潮,我、LUKE和杉光三人彷如在鐘乳石洞露宿,在滴滴答答中入眠。

 

溫泉的埃及奴工

 

翌日清晨,依然是時陰時雨,這種天氣讓人既頽廢又懶散。溫泉在淘淘怒流的對岸,之前有人用大石頭堆成了看似大甕一般的溫泉池,如果全身坐進去應該可以泡得很舒服,結果涉水到對岸一看,原來這個大湯甕虛有其表,裡頭的溫泉水雖然很燙,但卻連腳趾都淹不過去,再度令人搖頭嘆息。而且如果要造溫泉池,就得涉水到對岸,這冰冷又湍急的溪水真的讓人完全提不起勁。

 

三三兩兩的起床,悠悠哉哉的吃早餐,看來昨晚的開會結果已經完全被山野的慵懶氣息給擊敗,那就多待一天吧!希望能有溫泉可以泡。方城之戰才開始不久,溫泉網的阿貴果然有動靜了,他環顧四周堪察地形之後,跑來我們的營地提出一個天大的計畫──在鹿野溪上搭一座獨木橋。

 

這個計畫可讓我們都傻了眼,只知道這將是一個大工程,但對於怎麼建造獨木橋卻一點概念都沒有。阿貴宣布了計劃之後又消失了一個小時,再出現的時候,他已經選好了橋身,也把堆疊湯甕的大石頭給拆了,重新在兩岸建造起架高的橋墩,完全是個標準的行動派,讓我們對今天能泡到熱呼呼的桃林溫泉信心大增。

 

阿貴的計劃是動用眾人之力(反正我們男丁多)把一根能夠橫跨鹿野溪的大倒木搬到溫泉的對岸,和溪流方向垂直,一端抵住營地岸邊的橋墩,另一端繫上扁帶後由阿貴過溪帶到溫泉那岸,集合眾人之力把大倒木直立起來後往溫泉方向推,利用扁帶的導引木落在正確的位置上。這個計畫看似天馬行空,但又讓人興奮得躍躍欲試,總之成敗在此一,沒有付諸努力怎麼知道結果如何。

 

九點半左右,雨勢漸小,正是施工搭橋的好時機,我們十個人加上溫泉網的壯丁第一次試著抬起預備成為橋身的大倒木,站定位之後一聲令下[起!],紮在沙灘地中的倒木,竟然硬生生地被拔了出來,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這段倒木的確有紮實又巨大,全長大約超過5,直徑一個人無法合抱,13個壯丁一共休息了三次才把它移動到架橋的位置。抬著木頭搭橋的場景就像是金字塔的埃及奴工一般,阿貴是揮鞭的總工頭,一群人在荒野河畔用血汗搭出桃林木橋。

 

萬事具備,大伙協力把巨木直立起來,阿貴在溫泉那一岸拉扁帶引導,木橋倒落的方向,我們一邊抬起巨木的一端,一邊向橋墩的基座移動,眼看巨木緩緩抬起,30度、45度、60度,心情一邊隨著巨木的升高而感動,然而能一起支撐巨木重量的人力反而愈來愈少,終於難以支撐巨木的重量,開始向左傾斜然後轟然倒下。奴工們立刻尖叫聲起驚慌四散,還好沒有造成任何的傷害,巨木平行地倒在河岸邊,一端仍然在橋墩之上。眼看這個方法行不通,於是靈光一閃,換一個方法搭橋。計畫二是把倒木和溪流平行,將一端卡在橋墩上固定,把繫扁帶的另一端推下水,借由湍急的水流和扁帶的引導,把另一端帶到對岸。事後回想,這個方法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巨木就此被鹿野溪神帶走,那繫在上頭的扁帶也只能跟著一起順流而下了。

 



方法擬定,一切依計畫而行,這次行動十分順利,鹿野溪的水勢也很合作,一切配合的天衣無縫,巨木的另一端成功地被帶到對岸,桃林溫泉憑空多出了一個人定勝天的獨木橋,奴工們響起巨大的歡呼。兩岸的勇士分別合力把橫跨溪上的木橋滾到橋墩上,再四下運來巨大的石塊墊高並補強橋墩的功能,讓桃林橋能夠完全離開鹿野溪洶湧的波濤,最後還替桃林橋加添了扶手和門楣,藍色、橘色的扁帶使得桃林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只差沒有弄個剪綵啟用的大典。費盡心力造好了橋,大伙回窩裡休息,等著下午一起挖好溫泉,就可以不枉這回千山萬水的跋涉了。

 

意外來襲

 

回到外帳底下繼續方城之戰,聽到溫泉網的專業人士們開始計畫怎麼引水造池,怎麼舖設帆布,心裡開始想像下午泡在暖呼呼的溫泉池中的舒爽場景。今天還會有兩隊人馬從利嘉林道下來會合,一隊是貓腿采庭的逸樂小隊,一隊是秋姐領軍的樂活大隊,今晚將會是個熱鬧異常的夜。

 

正在煮午餐時,突然聽到有人受傷的消息,整個營地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打探一下消息,聽說貓腿的隊伍已經下到溪岸,而樂活大隊有人受傷待援,貓腿的人已經準備去支援了。心裡想秋姐的隊伍加上貓腿的支援,應該已經萬無一失,山路狹小去湊熱鬧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一邊煮午餐、一邊繼續我們的方城之戰吧!不久第二道消息隨即傳來,受傷的是秋姐狀況頗為嚴重,疑似是墜崖骨折。一聽到這消息,立刻收起麻將出發救援,因為如果受傷的是隊員,那秋姐一定可以自己搞定一切的狀況,但是受傷的如果是秋姐的話,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我和杉光帶了一些簡單的裝備,立刻起身出動,在上攀點遇到剛下營地,正要出發前去救援的采庭和CL,於是一同出發上攀。這條路線去年走過,下溪的一段實在是陡到讓人站不住,加上泥土濕滑更增添兇險,柴犬去年也在同一個點栽了跟斗,扭傷腳踝,一聽到桃林這個地方就開始皺眉頭。

 

到了現場,秋姐意識清醒躺在山谷下方,還中氣十足地指揮我和采庭帶傘帶去上頭把樂活的隊伍引導下來,杉光則下山谷去負起診察救援的重大任務。我們往上攀爬接到樂活的隊伍時才驚訝地發現,秋姐滾下的落差竟然超過三層樓的高度,發生的當下,樂活的隊員們大概嚇得魂都飛了吧!樂活的隊員說秋姐當時正在為他們砍步階,好讓樂活的隊員好走一些,她一手拉繩一手砍步階,沒想到拉著的扁帶突然斷了,只見她不斷翻滾墜落,直到看不見人影。後來才傳來消息人被山崖上唯一的一顆大樹攔住,才沒有繼續滾下去,意識已經恢復清醒,但是左手臂卻似乎已經骨折。

 

一面引導樂活的大隊下溪,順便把秋姐的重裝揹下溪底,繩子會被拉斷而且墜落得這麼深,大概也和如此沈重的裝備脫離不了關係。秋姐的左手已經用兩根木條夾住,做了基本的固定,杉光在前方引導,而一人在背後拉繩不斷變換確保點,一步一步的緩緩下降,除了左手肘的骨折還有臉上的擦傷,沒有其他外傷,尤其是雙腳還能自由行走,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千辛萬苦地下到溪床,安全無虞後秋姐回想當時,只覺得一陣暈眩,好不容易停下來不再墜落,立刻大聲呼喊,我還活著我沒事,然後就昏了過去。等到再清醒,隊伍已經有人下來支援,才知道自己被崖上的大樹救了一命,左手無法施力疑似骨折。

 

溫泉爽爽泡

 

折騰了一下午,大概是腎上腺素的做用,午餐沒吃都不覺得餓,回到營地哪還有午餐的影子,倒是溫泉池已經在溫泉網的通力合作下魔幻般地出現在鹿野溪畔,這次的泉池一共有兩個,一個是天然的泥漿溫泉,由源頭直接引入岸邊,在河岸的沙地上填砂築池,溫泉網的同仁們果然專業,還帶了砂包堆堤填砂,築了一個可以八人合泡坐臥及胸的大池、平躺的話全身毛孔都可以享受到溫泉的滋潤。另一池是以帆布圍成的清水池,直接引入源頭泉水,可以入泉的流量控制水溫,水質清澈實在是一種享受。欲享用溫泉者必需先經過桃林大橋,才能來到桃林大溫泉的池畔,抬頭是鹿野溪匯流口的夾天峽谷,耳邊是澎湃激昂的鹿野怒流,冷冷的風吹來絲絲微雨,暖暖的泉迴蕩盈盈笑語,好一個天人合一的境界啊!泡野溪溫泉之樂莫過於此,尤其是付出了勞力搭橋造池,看著這些努力的成果自己都莫名地感動起來。

 



入夜,桃林溫泉營火點點,笑語不斷,雖然有些意外,但是樂觀以對永遠是面對大自然試煉的最佳利器。由於秋姐的傷不適合再行動,而此地又沒有任何通訊,明天我們要肩負重任殺出鹿野溪,把秋姐受傷的消息通知他們的留守,並派遣直昇機前來救援。

 

今夜雨勢變大,為了不再受到鐘乳石外帳的點滴催殘,我和杉光擠到另一頂外帳就寢,才知道什麼叫做好乾爽、好自在,果然一夜好眠。可憐的LUKE一個人坐擁一個四人鐘乳石洞,獨享滴水穿顏的快感,度過了這預期中的最後一夜。

 

龍門天險

 

一夜雨勢不歇,清早早起去觀察一下水勢變化,比起上溯的時候已經有明顯的上漲,由於溫泉網和貓腿隊兩隊都還沒有在今天就殺出鹿野溪的決心,於是依計劃我們必須帶著三個樂活的隊員出溪谷求援,秋姐交待好連絡的電話和事項後,為了爭取時間就先行出發。出發時對面的山壁突然崩落滾滾土石,難道正在預言此行兇險不可大意嗎?

 

兩天前,我們上溯過龍門天險的時候,是一次邊攀加兩個橫渡,以現有的狀況要開繩三次,為了節省時間,我們更改計劃,打算一路走溪右,以兩次邊攀開繩順流的方式,突破龍門天險。第一個邊攀我先輕裝探路,十分順利地到達沙洲,距離不會太長,但由於兩端經過岩壁的轉角,視線上造成死角,而水聲過大又無法溝通,於是當阿鎧到達後,我把確保的任務交給他,爬上轉角的岩壁正好可以當做連繫兩方行動的中介點。這個點過得十分順利,所有人通過之後,卻發現樂活三個本來要和我們一同下溯的人沒有跟上來,由於我們沒法回頭,也無從確認他們的想法,於是只有先一路下溯突破龍門天險再說。

 

第二個邊攀是我們上溯時邊攀的點,原本只有到大腿上緣的水現在已經明顯升高。我第一次試攀,幾乎要到達下一個沙洲才發現20的傘帶已經不夠長,得再退回來接傘帶才能過關。順流而下簡單,回頭上溯談何容易,兩天前到大腿上緣的水位,還可以不用繩索輕鬆邊攀,如今水位已經升過腰際,就算拉了繩索,也抵不住奔瀉而來的急流,在大伙合力之下才把我扯回了沙洲。稍稍休息,接好了傘帶,重裝上肩準備做第二次攻擊。其實邊攀如果小心的話,腳底還是有石塊可以倚靠,此時水流的高度和湍急的程度就成了關鍵,而水流高度悠關身高,對個子不夠的人真是一大利空。這次攻擊十分順利地到達下游的沙灘,上游一樣由安尼鎮守,我在下游接客。由於是順流的邊攀,快扣組不夠,所以每個人必須自己拉著繩子保持在水流中的平衡。杉光第一個順利地順流而下接著是潔咪,眼看潔咪已經到達終點沙洲正要上岸,一放手卻一個踉蹌跌落溪中,立刻被鹿野溪的怒濤捲進河中,杉光見狀不顧一切地衝下溪底救人,拉住潔咪的背包就往岸邊拖,還好靠近岸邊的水不急,只漂了五米左右就擱淺了,一場虛驚也嚇出一身冷汗。之後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邊攀到岸,只剩下阿展和安尼壓後。

 

看大家過的順利,心中放下了一半的大石頭,輪到阿展時,只見他一開始順著岩邊行走,卻不知為何突然就被大水沖入了河床,由於河水的衝力太大,安尼一個人拉不住阿展,也連帶地被拖下水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在龍門天險的怒流中載浮載沈地翻滾,我能做的事只有瘋狂收繩,藉由水流的擺盪讓他們靠岸,上岸後大伙都都嚇出一身冷汗,兩個人也全身濕透臉色蒼白,這才發現安尼確保的時候,重裝卸在沙洲之上,突來的變故使得安尼提早被拖了下來,大背包還留在沙洲之上。

 

鎮定一下心情之後,我和安尼分別想沿著崖邊逆水而上回去撿包,然而努力試了兩三次,都在走到一半流水最急的地方無功而返。這時上游發現有隊伍正在移動,原來溫泉網和貓腿兩隊也開始撤退向下游移動。本來計劃如果他們和我們的路徑一樣,就可以請他們幫我們撿安尼遺落在沙洲的大背包,然而他們卻和我們選了不一樣的路。他們先在龍門天險之前拉繩過溪到了河的對岸,等到來到龍門天險時,我們只能隔著鹿野溪遙遙相望。望著躺在沙洲上的大背包,雖然百般不願意,也只能忍痛放棄。連同安尼的衣物、睡袋、手機、錢包、証件以及所有個人裝備,公裝的大臉盆和快扣組,全都遺留在龍門天險上。

 

發現駐在所

 

過了龍門天險,接下來是平坦的沙洲地形,沿著溪右一路好走,很順利地通過蘇鐵區後,到了一個河道急轉的地方。前方是右岸的小支稜直接切入河谷,造成河道向右呈90度的轉折,必須再過溪兩次才能到達下一個平坦的溪床。再三觀察地形後發現如果高繞過這小支稜就可以免去過溪的危險,於是決定去探探高繞的可行性。沿著岩壁小心翼翼的攀爬到支稜頂端,其實沒有想像中困難,而且到了稜頂發現支稜的背後是台東蘇鐵的樣區,不但路跡清楚而且完全沒有危險性,就如同一般的中級山森林。這幾天的行程,長時間在天高地闊的溪谷中行走,眼底是一片洪荒,耳際是怒濤低吼,此刻突然被一片綠意包裹,微風刷過樹稍沙沙作響,雙腳踩上落葉簌簌低語,我們彷如進入母體的嬰孩一樣,充滿了安全感。

 

越過稜線再度回到溪谷,這次再也無法躲避鹿野溪的挑釁。阿鎧自告奮勇當攻擊手渡溪,卸下重裝綁好扁帶毅然決然地走向湍流的中心,河道的最深處在靠近對岸不遠處,水深近腰,阿鎧一邊橫移一邊順著水流行走,很穩定地到達對岸,響起了一陣歡呼。兩端確保之後,一個接著一個渡過了這段急流。

 

開一次繩過溪,大約得浪費約半小時的時間,此時已經接近中午,只有就地先休息再從長計議。午餐時間,我爬上鹿野溪左岸的稜線去尋找有沒有可以接上古道的路徑。幻想著如果接到古道,說不定就可以繞山路而不需要過溪了。在山坡地上繞了一圈,回頭看見溫泉網和貓腿們已經在上游搭起了外帳炊事,看來應該是放棄今天拼出溪谷了。

 

沿著岸上的樹林往下游方向探,竟然走到一片寬廣的平台,依照經驗這種平台通常是駐在所的所在,果不其然發現了一個石頭堆的升旗台,沿著升旗台往河的方向,發現了一階一階完整的石階通往下層平台,這應該是傳說中[楓]駐在所的位置。如果不是被困在溪床,大概不會有這個意外的發現,於是三步併作兩步,下到溪底宣布這個消息。

 



楓駐在所地基廣大,保持得十分完整,尤其是大門的階梯和駁坎,彷彿可以感覺到當年日軍駐守時熱絡的氣氛,只是現在連接的古道坍塌,只空留駐在所伴著鹿野溪谷的風聲和溪水,沈緬於往日的風采。正要離去時,登登登竟然在落葉間發現一隻完整的水鹿角。這裡是海拔不到500的地方,一般水鹿不會出現在這麼低的溪谷,這隻鹿角很新鮮,是今年剛掉的。很多人爬了十幾年的山都和水鹿角無緣,登登登第一次重裝入山,竟然就撿到水鹿角。其實撿金鹿角還真要有些機運和靈通,往往他就在你的腳邊,但和樹枝落葉混在一塊,沒有鹿角眼是發現不到他的存在的。

 


進退維谷

 

離開楓,繼續前行,又得橫渡激流,這回水勢變得更為兇險,幾經考慮之下,還是決定尋找高繞上切的可能。和安尼、杉光討論之後,我們沿著旁邊一道清淺的溪谷上溯,先嘗試著像之前高繞一般翻過小稜再下溪谷,可是這道稜到了轉折點全是陡直的岩壁,輕裝都沒有手腳點可以翻過,更遑論重裝,只有繼續沿溪谷往上看能不能直接翻過鞍部,希望能翻過鞍部,下到支流的溪谷,過支流接上內本鹿古道最外面的一段,如此就省去了過溪的危險。天不從人願,溪谷的上方竟然出現了一道大約十米的短瀑,安尼沿著左邊探路,我沿著右邊爬上短瀑,沒想到短瀑之後是一個高達四十米的長瀑,望著這驚人的景象,只有再往右切看能不能從這個高度翻過支稜。結果一樣是令人沮喪的,整條岩壁不斷向上延伸,就像一把劍一般插在溪谷上完全沒有機會翻越。

 

既然不能翻稜,只好全員下撤回鹿野溪畔,折騰一個下午,眼看今天是出不了鹿野溪,只好希望今晚雨勢稍歇,明天水位減退。由於這個上切點附近的溪床寬大,又有清澈的活水,於是決定就地迫降。搭外帳的搭外帳,升營火的升營火。我不死心,想從比較低的地方上支稜看看有沒有翻越的機會。貼著岩石上攀,沿著岩面和小樹叢的交界往上爬,右邊一片光滑的岩面從河床向上延伸,要跨過小支稜就必須先橫渡這一片10左右的光滑的岩面,岩面傾斜50度左右,上面只有少數的裂隙,裂隙間紮著幾叢不甚牢靠的小草,可以作為橫渡手腳點,小心翼翼地橫渡後,便可以成功的越過小支稜下溪。站在小支稜上望著鹿野溪的下游,不禁心涼了一截,廣闊的河床,已經被溢流出河道的混濁河水給占據。足以顯示河水暴漲的又快又急,冒險翻越到下游去,還不如我們決定迫降的河岸來得安全。

 

我們在距離河床50遠的地方紮營,河水侵犯不到我們的營地,我走到河邊,在被河水不斷衝蝕而崩解的堤岸與滾滾濁流的交界處,插上一根木樁,希望明天一早來探視的時候,他還立在原地而且已經遠離河水。

 

迫降的藝術

 

營地前,柏格正努力地在雨中升營火,雖然一次又一次地功敗垂成,但卻使得潮濕的柴枝隨著信念緩緩地烤乾燒紅,直到營火竄起來那一個剎那,淋濕了的心才跟著跳動起來。不管是像luke一樣起乩式的煽風求火,或是注以悠長的氣息,等待火舌綻發的瞬間,再再反映著我們對火的渴求,有人說火的使用是人類進入文明的象徵,那跳動的光的確在夜色籠罩時,賜予了無盡的希望。我們十個人圍著這蒼茫天地間的熊熊營火,烘烤濕冷的軀體,像是進行古老的祁福儀式。

 

[明天水會退嗎?]

[應該吧!不然就得再多留一天,我們的糧食應該還夠吃一天。]我回答道。

[如果明天順利出鹿野溪,我三月就吃素一個月。]阿鎧首先發難。

[好!明天能出鹿野溪,我也跟著吃素一個月。]

[要不要大家一起來發願,這樣比較誠心。]

[三月不行耶!可不可以自己選月分啊!]

[來!要吃素的一起圍著火堆發願吧!]

 

於是十個人就在夜幕來臨之際,圍著熊熊營火跪下,誠心地禱告起來。[如果明天能順利地離離開鹿野溪谷,我們三月就一起吃素一個月。]

 

如果不是被上漲的溪水困住,今晚應該已經要在台東吃大餐。為了替明天有可能再多待一天留後路,晚餐時把所有的公糧和私糧集合起來清點,白米煮一半留一半,晚餐實行人民公社的配給制,明天的早餐自理,對比起前兩天伙食的浪費,早餐夾麵包的多餘生菜還直接丟到火裡燒掉,現在限糧配給的情況簡直像是現世報一般。不過雖然是迫降配給,晚餐仍然有飯、有菜、有湯還有宵夜,面對這尚稱豐富但其實有點吃不飽的一餐,還是應該要跪謝上蒼厚愛啊!

 

營火在帳外燃燒,我們在帳裡玩起殺手遊戲。雖然是迫降但是娛樂還是不能少。連下了幾夜的雨停了,天空不再是一片黑暗,遠方的山稜還透出了台東的燈火,我們除了自己之外,還背負著把秋姐受傷的消息傳出去的任務。我不知道有幾個人心裡其實暗暗擔心,但是表現出來堅強、開朗和大無畏的態度,的確讓氣氛變得輕鬆自在許多。雖然對岸土石崩落的巨大聲響,整個晚上不時地在山谷中迴蕩,每一次都讓自己的心,像是受傷的小鹿再次與獵人眼神相遇一般的驚恐萬分,然而望著營火的守護,還有身邊九個人的患難與共,一切的困難相信都可以迎刃而解。

 

睡吧!今晚除了帳篷之外,所有人都睡在一頂外帳下,有這麼舒服的營地,有這麼溫暖的營火,有這麼堅強的伙伴,等到明朝天亮的時候,陽光會出現,溪水會退去,我們會手牽手走出溪谷,直昇機也將順利完成救援任務,萬事美好。

 

中流砥柱

 

清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河邊的木椿,結果頗令人失望,河水雖沒有繼續上漲,但也沒有退去的跡象。和杉光爬到昨天最後翻越的稜線上,試看看有沒有通訊的可能,試了所有還堪用的手機都沒有訊號,唯一比較值得高興的是,昨天看到河床上漫流的河水,似乎乖乖地退到主河道上,這代表著水勢的確有變小。

 

無論如何得出發,於是一邊等水勢再小一些,一邊慢慢地拔營收帳,出發時已經將近九點。我們站在鹿野溪畔觀望,尋找著合適的渡河點,河水流速是慢了些,但是混濁且寬廣的河道讓人不禁皺起眉頭。猶豫了半天實在不知如何開始第一步,這時阿鎧直接沿著河床左岸往下游方向走去,他試著探了幾步後,水竟然沒有想像中的深,這個發現倒令我大感意外,也跟著走下了河床,混濁的河水蒙蔽了我們的判斷,短短地一個晚上,河道已經完全更新,不再是我們曾經的記憶。記憶中的河道兩岸較淺,中間會突然下陷,此處也是衝力最大最危險的地方。然而現在河道中間最深的地方反而被石塊墊高,看似沒有退的水位,其實水量已經大打折扣,而河水的流速也呈現緩和的趨勢,河道最深處也只到大腿,這完全顛覆了想像,要不是阿鎧不顧一切的試探,我們可能還會持續地在岸邊一籌莫展。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我們信心大增,順著河床一路狂飆,恨不得立刻就看到清水橋頭。然而鹿野溪畢竟沒有那麼慷慨,走不了多遠就露出他猙獰的一面。這是一個峽谷口,河水在這裡向右急轉造成了一個不小的落差,由於河道緊縮,於是顯得異常湍急,水花捲起的泥濤,阻斷前行的道路,只有退回較上游的地方尋找渡河的點。來回找了幾個點,幾經嘗試後都覺得太過危險,正打算開繩攻擊的時候,後面傳來了阿貴的聲音,原來溫泉網和貓腿隊休息一晚之後,也趕了上來。

 

阿貴果然是水裡來浪裡去的好漢,觀察了一下地形和水勢後就決定了攻擊的方式,帶著結好繩環的扁帶,就直接往激流中間走去,水勢果然很洶湧立刻就漫上腰際,阿貴動作迅速地順著流向移動,說也奇怪當他走到河中央時,看似怒濤洶湧的河水中央,竟然出現一個較寬平的沙洲,沙洲的水位只到大腿,正好可以立在中間當做接駁兩岸的中繼點,雖然沙洲兩邊的水都有漫上腰際的深度,但這個中繼點卻正好可以確保大家順利過河。於是我一個一個幫大家繫上快扣、做好確保接力過河,阿貴就像中流砥柱一般地站在河中的沙洲上,確保每一個成員的安全。除了幾個人經過急流時漂了起來外,大家都有驚無險的過了這道險灘。接著是一段順流的邊攀,大家也都過得十分順利。

 

由於過溪都得收繩,而阿貴又催著大家往下游走,所以我們就成了壓隊的角色,加上隊伍過長,很快地分成了兩截,等我追上隊伍時,阿貴那一組人已經消失在河道的轉彎處。這時前方的右岸又出現了大石擋路,不能順利通過,只見杉光試著下溪邊攀,柏格嘗試爬上了大石找路高繞。看柏格一馬當先爬上大石頭,果然幾天下來的溯溪累積的經驗派上了用場,站在大石上的他揮著手引導所有人高繞,還頗有領隊的架勢。

 

接下來的路況都還不錯,中午時分就過了匯流口吃午餐。由於昨晚和今晨沒有好好吃,午餐時把所有的泡麵都貢獻出來,煮了兩大鍋,頗有破釜沈舟的意味。想著三個小時之後就可以回到文明世界,這一餐吃得特別開心。

 

最後驚魂

 

過了匯流口再度進入峽谷地形,由於水勢沒有那麼驚人,當攻擊手順利通過後覺得沒有問題,其他人就採取前後排結伴而行的方法一起過溪,我們稱之為魩仔魚隊形,如果有看過DISCOVERY 頻道的海底世界,大概就會對這隊形露出會心的一笑了。正當幾個攻擊手順利過溪,而大隊又再次結成魩仔魚隊形時,卻發生了最驚險的一次意外-溫泉網的丫嫂受不了水流的衝擊,竟然一個失足被激流給衝倒了。只見他的左右手努力的想拉住她,但鹿野濁流卻逼得他們放手。丫嫂右手的隊員不死心的緊抓不放,卻把他自己也拖了下水,兩人在濁流中翻滾了一陣,終究拉不起丫嫂,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往下游漂流。阿貴見狀大喊[丟包下去追人],我們先過溪的幾個立刻沿著岸邊向下游衝去。只見丫嫂順著水流一路下漂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還好丫嫂自己並沒有太驚慌(還是嚇傻了),背包的浮力一直讓她漂在水面上,沒有立即的危險,就這麼漂過了轉彎足足百米有餘,才在比較淺緩的灘地上擱淺。我們追到扶她站起來時,她還驚魂未定雙腳攤軟,全身不住地發抖。於是一面替丫嫂穿上救生衣,鎮定她的情緒,一面向後頭回報平安獲救的消息。

 

經過這個峽谷後河床再度開闊起來,我們也累積了足夠的經驗值,就算河水混濁看不到底,我們也可以精準地走在河床中間墊高的沙洲之上,沒有畏懼。一次一次地牽手過溪,或是一字長蛇陣、或是魩仔魚隊型,由於愈來愈習慣於與溪水為伍,因此也走得愈來愈順利。溫泉網的一個同伴和我們走在前頭,指出上里溫泉的位置,這才知道我們上溯太過匆忙,完全無視這個舒服的地方。

 

完美句點

 

上里溫泉的位置距離清水橋大約一小時的路程,從鹿野溪左岸的沙灘間汩汩滲出,行走至此幾乎已經接近歷險的終站,沒想到竟然有這個美妙的溫泉可以舒緩身心的疲憊,真是上天的絕佳恩賜。由於抬頭就可以看到上里部落在山上的開墾區,於是立刻試著通訊山下的留守以及連絡救援,果然一連四天消失的手機訊號在這一刻接通了。

 

經過鹿野溪的震憾教育後,上里溫泉給了最溫暖的擁抱,當看到綠色的清水橋那一刻,柴犬在送別的那個河灘地再度出現的時候,一切的辛苦都化成了記憶。直昇機低空飛過,鑽進鹿野溪的峽谷,等到再次聽到螺旋槳的聲響時,我們知道救援的擔子已經可以卸下了。接著大家開始發現,腳趾甲幾乎已經踢得搖搖欲墜;身上加冕了許多不知哪兒印上的傷痕;腰背的肌肉也開始隱隱作痛,還有我們要一起吃素一個月來還的願。

 

回到清水大橋才發現,我們與原本計劃要去的清水大山失之交臂,卻還是沒有離開清水這兩個字。今年我仍然會再次實踐清水大山的計劃;為了安尼失落在沙洲的背包,他也必須重回清水大橋,再次進入鹿野溪的心臟。鹿野溪就像我去年寫下的詩句一樣:

 

前行看不見海口

回首找不到源頭

你被遺忘在山與山與山與山之間

日夜奔流

          

雖然沿途的溫泉偶爾溫暖你的心房

也帶來三三兩兩旅人的陪伴

尋根的 探幽的流浪者 獵人們

還有親近水邊打滾的水鹿山豬

但插天的山壁 陡落的溪谷

斷斷續續地散了一段段殘夢

 

除了那浩浩湯湯的流水之外

還有什麼能參與你的一生

從初生到遲暮 從山野到海洋

從找不到的源頭到看不見的海口

 

後記

 

回程杉光為了趕回基隆上班,由阿鎧飛車追到玉里順利趕上火車。慶功宴後,大伙相偕至安通泡湯,半夜阿鎧被小LEO踩爆的腳趾突然劇痛,一個人跑去玉里慈濟醫院掛急診,疑似蜂窩性組織炎,還好沒有大礙。第二天回程時,潔咪的車在光復和萬榮間皮帶斷裂,失去動力,一邊等著拖吊車還一邊打麻將消遣,果然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一群人啊!什麼刼難都看得雲淡風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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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ryu
現在看起來 還是覺得好有趣喔
在涼亭打麻將 真是雲淡風輕~~~~
2011-04-26 18:34:06
版主回應
哈 改天 再來去一次嗎?

突然想到說了好幾年的莫很 XD
2011-04-29 00:17:24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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