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盆地的盆緣早年因為離市區遠。沒有商業價值。人口也稀疏
唯一讓市區人青睞的就是拿來埋祖先
所以這些都市邊緣的郊山有一塊又一塊的墓仔埔
常常就是滿山的翠綠卻露出一塊癩痢
習俗如此也沒辦法
久了大家就視為不見
但是當你走進山裡。一陣披荊斬刺往往就是一塊墳頭
在荒蕪人煙的山林。還真的會讓你泛起一陣涼意
炎夏的時候倒也有好處。可享不插電的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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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走的是不知第幾次的福音山莊
登山口在雙北交界的深南路邊
現在路口除登布條還出現了嶄新的貼紙
我不清楚地主遭受過什麼困擾
所以不太歡迎登山阿伯阿嬸路過
登山雖然是正當的活動
但是不保證登山者的行為是正常的
有些衛生習慣很不家常
在家裡衛生紙不會丟得浴室一地。但是到郊外就丟了滿地白花
家裡不會把灶台弄髒。但是到郊外就會留下黑黑油油的火災現場
還有些熱愛健康飲食的
掌握識別作物的知識 沿路採集
回到家就有一餐新鮮蔬果
我知道大部分的農人都很大方
偶爾被採幾顆果子是不在意的
但是果園、菜園變成多人經過登山步道
就會出現「噴灑農藥,請勿碰觸」的警告牌
雖然我知道農夫三個月之間都沒噴藥
因為問過農夫
多次走過的山徑已經不是探索
純粹練身體
再順便反芻最近看過的書
有些還挺應景的
日本的怪談:
「獵人到深山裡的寺廟看望老和尚
老和尚說最近常在黎明之前看到文殊菩薩騎著白象
獵人覺得很驚奇 怎麼會有這麼奇妙的事
轉身遇到廟裡的小沙彌
問起這件事
小沙彌說:是真的,我自己也看過六次呢
。
當夜獵人留宿寺院
也想瞧瞧奇景
大約半夜四點。老和尚和小沙彌就到院子朝著東方詩香禮佛
過了一陣子東方出現了一顆啵亮的星星
星星越來越大
竟直接到院前
果然是文殊菩薩騎白象
老和尚和小沙彌感動得不停膜拜
獵人不動聲色來到和尚背後
拿起弓箭射出兩箭。命中異象
就像電視被拔掉插頭。文殊菩薩騎白象立即火花掉了
老和尚很生氣(犯嗔念)責怪獵人:你這個王八蛋怎麼對菩薩做出這麼不敬的事,你等著下地獄吧(造口業)
獵人不慌不忙地說:老和尚你瞎眼了嗎?這一定是妖怪不是菩薩,不信我們天亮去看看射中了什麼
老和尚:王八蛋,我們等著瞧吧
幾刻之後。天大亮
三人前往異象出現的地方查看
發現長長的血跡
沿著血跡果然發現一隻狼 和一隻狽 。身上都插著一支箭 。死得很透徹
老和尚大驚:我的獵祖獵宗啊!你怎麼看出是妖怪的?
獵人說:如果只有你看到,因為你修為達標,可能能看到菩薩的真身。但是我和小沙彌修為顯然是不足的,連我們都能看到的一定是假貨。
這則怪談很有意思
老和尚雖然佛學淵博
但是面對文蘇菩薩現身的這種大彩
反而不如殺生維生的獵人腦袋清楚
因為獵人對菩薩以及佛學沒有執著
保持基本的生活常識。就識破了妖術
這種跳脫專業盲點的例子。你也可以找出一大堆
藝術上也是如此
跳脫了藝術圈的過度解釋
不懂藝術的凡人比策展人、教授可能更不會被藝術神棍唬唬去
前幾日提到深坑的上空是外島線航道
所以我在飛機上總是熱切地找自家的屋頂
這又讓我想到芥川龍之介的短篇橘子》
一個幫傭的少女搭火車經過隧道很奮力地拉起窗子
因此煤煙竄進了車廂
搞得冷眼旁觀的作者很想罵人
然而一出隧道。少女從包袱裡拿出橘子往窗外丟
窗外是流著鼻涕的小孩
高興地撿橘子
...
ˋˊ作者的心境因為這些轉折而生出複雜的溫情
...
總之。 山景已了然
肉體的勞動促進血液流到腦子
讓我不停地回溫書籍
以及在不同的季節發現不同的花草
看到生命的蟄服、重生
都是爬同一座山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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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
文:芥川龍之介 |譯: 文潔若
冬天的一個夜晚,天色陰沉,我坐在橫須賀發車的上行二等客車的角落裏,呆呆地等待開車的笛聲。車裏的電燈早已亮了,難得的是,車廂裏除我以外沒有別的乘客。朝窗外一看,今天和往常不同,昏暗的站台上,不見一個送行的人,只有關在籠子裏的一隻小狗,不時地嗷嗷哀叫幾聲。這片景色同我當時的心境怪吻合一的。我腦子裏有說不出的疲勞和倦怠,就像這沉沉欲雪的天空那麼陰鬰。我一動不動地雙手揣在大衣兜裏,根本打不起精神把晚報掏出來看看。
不久,發車的笛聲響了。我略覺舒展,將頭靠在後面的窗框上,漫不經心地期待着眼前的車站慢慢地往後退去。但是車子還未移動,卻聽見檢票口那邊傳來一陣低齒木屐(譯按:原文作日和下馱,晴天穿的木屐)的吧嗒吧嗒聲;霎時,隨着列車員的謾罵,我坐的二等車廂的門咯嗒一聲拉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慌裏慌張地走了進來。同時,火車使勁顛簸了一下,並緩緩地開動了。站台的廊柱一根根地從眼前掠過,送水車彷彿被遺忘在那裏似的,戴紅帽子的搬運夫正向車廂裏給他小費的什麼人致謝——這一切都在往車窗上颳來的煤煙之中依依不捨地向後倒去。我好容易鬆了口氣,點上煙卷,這才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瞥了一下坐在對面的姑娘的臉。
那是個地道的鄉下姑娘。沒有油性的頭髮挽成銀杏髻(譯按:銀杏髻原為日本江戶時代少女髮飾的名稱,江戶末期以來,在成年婦女當中也開始流行),紅得刺目的雙頰上橫着一道道皸裂的痕迹。一條骯髒的淡綠色毛線圍巾一直耷拉到放着一個大包袱的膝頭上,捧着包袱的滿是凍瘡的手裏,小心翼翼地緊緊攥着一張紅色的三等車票。我不喜歡姑娘那張俗氣的臉相,那身邋遢的服裝也使我不快。更讓我生氣的是,她竟蠢到連二等車和三等車都分不清楚。因此,點上煙卷之後,也是有意要忘掉姑娘這個人,我就把大衣兜裏的晚報隨便攤在膝蓋上。這時,從窗外射到晚報上的光線突然由電燈光代替了,印刷質量不高的幾欄鉛字格外明顯地映入眼帘。不用說,火車現在已經駛進橫須賀線上很多隧道中的第一個隧道。
在燈光映照下,我溜了一眼晚報,上面刊登的淨是人世間一些平凡的事情,媾和問題啦,新婚夫婦啦,瀆職事件啦,訃聞等等,都解不了悶兒——進入隧道的那一瞬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火車在倒着開似的,同時,近乎機械地瀏覽着這一條條索然無味的消息。然而,這期間,我不得不始終意識到那姑娘正端坐在我面前,臉上的神氣儼然是這卑俗的現實的人格化。正在隧道裏穿行着的火車,以及這個鄉下姑娘,還有這份滿是平凡消息的晚報——這不是象徵又是什麼呢?不是這不可思議的、庸碌而無聊的人生的象徵,又是什麼呢?我對一切都感到心灰意冷,就將還沒讀完的晚報撇在一邊,又把頭靠在窗框上,像死人一般ㄇ闔上眼睛,打起吨兒來。
過了幾分鐘,我覺得受到了騷擾,不由得四下裏打量了一下。姑娘不知什麼時候竟從對面的座位挪到我身邊來了,並且一個勁兒地想打開車窗。但笨重的玻璃窗好像不大好打開。她那皸裂的腮幫子就更紅了,一陣陣吸鼻涕的聲音,隨着微微的喘息聲,不停地傳進我的耳際。這當然足以引起我幾分同情。暮色蒼茫之中,只有兩旁山脊上的枯草清晰可辨,此刻直逼到窗前,可見火車就要開到隧道口了。我不明白這姑娘為什麼特地要把關着的車窗打開。不,我只能認為,她這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因此,我依然懷着悻悻的情緒,但願她永遠也打不開,冷眼望着姑娘用那雙生着凍瘡的手拚命要打開玻璃窗的情景。不久,火車發出悽厲的聲響衝進隧道;與此同時,姑娘想要打開的那扇窗終於咯噎一聲落了下來。一股濃黑的空氣,好像把煤煙融化了似的,忽然間變成令人窒息的煙屑,從方形的窗洞滾滾地湧進車廂。我簡直來不及用手絹蒙住臉,本來就在鬧嗓子,這時噴了一臉的煙,咳嗽得連氣兒都喘不上來了。姑娘卻對我毫不介意,把頭伸到窗外,目不轉睛地盯着火車前進的方向,一任劃破黑暗颳來的風吹拂她那挽着銀杏譬的鬢髮。她的形影浮現在煤煙和燈光當中。這時窗外眼看着亮起來了,泥土、枯草和水的氣味涼颼颼地撲了進來,我這才好容易止了咳,要不是這樣,我準會沒頭沒腦地把這姑娘罵上一通,讓她把窗戶照舊關好的。
橫須賀沿線隧道(https://4travel.jp/travelogue/10470463)
但是,這當兒火車已經安然鑽出隧道,正在經過夾在滿是枯草的山嶺當中那疲憊的鎮郊的道岔。道岔附近,寒傖的茅草屋頂和瓦房頂鱗次櫛比。大概是扳道夫在打信號吧,一面顏色暗淡的白旗孤零零地在薄暮中懶洋洋地搖曳着。火車剛剛駛出隧道,這當兒,我看見了在那寂寥的道岔的柵欄後邊,三個紅臉蛋的男孩子並肩站在一起。他們個個都很矮,彷彿是給陰沉的天空壓的。穿的衣服,顏色跟鎮郊那片景物一樣淒慘。他們抬頭望着火車經過,一齊舉起手,扯起小小的喉嚨拼命尖聲喊着,聽不懂喊的是什麼意思。這一瞬間,從窗口探出半截身子的那個姑娘伸開生着凍瘡的手,使勁地左右擺動,給溫煦的陽光映照成令人喜愛的金色的五六個橘子,忽然從窗口朝送火車的孩子們頭上落下去。我不由得摒住氣,登時恍然大悟。姑娘大概是前去當女傭,把揣在懷裏的幾個橘子從窗口扔出去,以犒勞特地到道岔來給她送行的弟弟們。
蒼茫的暮色籠罩着鎮郊的道岔,像小鳥般叫着的三個孩子,以及朝他們頭上丟下來的橘子那鮮艷的顏色——這一切一切,轉瞬間就從車窗外掠過去了。但是這情景卻深深地銘刻在我心中,使我幾乎透不過氣來。我意識到自己由衷地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悅心情。我昂然仰起頭,像看另一個人似地定睛望着那個姑娘。不知什麼時候,姑娘已回到我對面的座位上,淡綠色的毛線圍巾仍舊裹着她那滿是皸裂的雙頰,捧着大包袱的手裏緊緊攥着那張三等車票。
直到這時我才聊以忘卻那無法形容的疲勞和倦怠,以及那不可思議的、庸碌而無聊的人生。(一九一九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