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登山
沒走過的路線對我的吸引力就是比較大
重複的路線走起來就有點漫不經心
鍛鍊心肺的功能大於新奇發現
這還真的有心理學理論:
「心理學家克勞迪婭哈蒙德(Claudia Hammond)所提出的所謂的「假日悖論」(Holiday paradox)指的是人們經歷美好的時間或經歷時,大腦被這種滿滿豐富的浪漫感受填滿,彷彿時間受到壓縮,但當生活回歸正常時,這樣的感動卻在腦海中會存在一輩子的歲月。」(這也只能說好的記憶留存得久,和時間感關係不大)
講得好像一回事
其實我只是喜新厭舊而已
。
即便如此
在福建搭火車要經過長汀和古田的時候
曾經去過的長汀有住過的便宜又乾淨的旅館
哪些景點從哪裡逃票(大陸的景區門票之高昂,即使被獅子叼走也直得冒險一試)也了然於胸
古田卻完全未知
我在售票口還是會猶豫掙扎
並不是很果決地就選陌生的古田
慣性、安全感還是會牽制你的決定
。
從深坑昇高坑路上筆架山
有兩三個路徑
只剩櫻花產業道路上接筆架山七號救援點還沒走過
來到路口
我還是在新路、舊路之間猶豫掙扎了一陣子
並不是一下子就決定走新路
往筆架山北峰清參考:https://mypaper.pchome.com.tw/wen7654321/post/1380552753
前半段是已經走過兩次的
到了往七號救援點的叉路才算新路
(所謂新路、舊路只是有沒有走過的一種講法,實際上都是很舊的)
從這裡開始
就是完全陌生的的路
雖然有魯地圖
但是植被繁茂的森林裡
最可靠的還是布條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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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另一條通往筆架山北峰的路徑一樣
這條路徑是沿著山谷小溪而行
水氣很飽滿
植物又綠又濃密
一眼望去 看不到綠色以外的顏色
所以紅的、黃的和發白的布條就很顯眼
往往在看不到路徑的時候
因不遠處的布條飄搖招手
我們還是能找到不明顯的路徑
有時還能看到鞋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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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徑沿著小溪往上
有時在左
有時在右
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
為什麼不沿著一邊直接到山頂就好?
開路者是為了增加登山的樂趣才這麼調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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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溼滑陡峭
低伏的植物暗藏尖刺和絆馬索
我雖然穿雨鞋可以抵消溼滑
但是短褲就讓小腿被刮、被刺
留下又癢、又微痛的的傷痕
爬到半途
小溪邊有塊大石頭可遮陽
涼風從底下往上吹
平時不怎麼看書的同路人說不如停下來看一會書吧
我:「這條路我們沒走過,前面還有什麼阻礙也不知道,到了山頂才是我們熟悉的筆架山,到那裡再好好地文青一下吧。」
所以
喝了水、吃了一塊餅乾
我們又繼續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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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幾天沒下雨
小溪幾乎滯流如硯台
水看起來並不清澈
但因為風不來 葉不動
每次經過我還是撈水拍臉
感受一點清涼
順便帶孑孓到下一個水坑
經過個把小時
一直走到大石頭前
筆架山已經在眼前了
但是布條卻中斷了
看書為什麼很重要?
我寫爬山也有十幾二十篇
再也沒什麼新把戲
去看看其他登山者的部落格
只能驗證老狗變不出新把戲
登山者的文筆通常很生硬(我是指台灣)
美歐日本的登山人文筆就不俗 閱讀習慣是關鍵
閱讀不是馬上就抄襲人家的文筆和經驗
有些腦袋太高端 想學也學不來
就像有多少人想效法喬丹伸舌頭灌籃
結果只換來咬破舌頭 籃框還在雲端處
但是你有喬丹在高不可及之處
就不會把公園的老皮球(雖然很能得分)當作敬仰對象
好的登山文 藏在小說裡是常有的事
:「多少日子以來,他向上,又向上;升高,降低一點,又升得更高。
他爬的山太多了。山越來越高,山頭和山頭擠得越來越緊。
路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模糊。
他彷彿看到自己,一個小小的人,向前傾側著身體,一步一步,在蒼青赭赤之間的一條微微的白道上走。
低頭,又抬頭。看看天,又看看路。
路像一條長線,無窮無盡地向前面畫過去。
雲過來,他在影子裏;雲過去,他亮了。
他的衣裾上沾了蒲公英的絨絮,他帶它們到遠方去。」....汪曾祺
看到沒?
我在潛移默化中感染了:他的衣裾上沾了蒲公英的絨絮,他帶它們到遠方去。
只不過我帶的是孑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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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架山山頭直線距離 目測不超過五十公尺
可是布條就是消失了
我試過三四個方向
撥開層層的灌木、姑婆芋
爬上溼滑青苔的的石頭
撥開人面蜘蛛的巨大攔路網
就是看不到路徑以及布條
探路的過程
我請同路人站在原地
自己披荊斬刺
怕的是兩個人一起探路
要回頭的時候 找不到原路
同路人原地定錨餵蚊子
發出定位音源
讓我有把握走回去
。
大約摸索了半小時
悶出一身熱汗和冷汗
隱約想起土地公廟的阿公阿婆曾經說
好幾次有人在這片山迷路
迷路的可不盡然是菜鳥
有個老手幾乎是每個禮拜都來
還是莫名其妙地找不到路
出動消防隊才把困在山中兩夜的他帶下山
各位如果沒來過筆架山和櫻花谷產業道路這區域
很可能以為這裡像亞馬遜雨林
很廣闊、很深山
其實這片區域可能只有大安森林公園兩倍大(我的感覺啦)
路經也就四五條
走過一次就不易忘記
迷路的老手沒走過一百次也有99次
所以才讓別人以及他本人覺得詭異
。
我不敢說如果是我一人來
會不會因為山頭近在眼前
而冒險攻頂
但是今天有同路人確實是我迷途知返的主因
好哩加在原路的布條和路徑沒有莫名其妙地消失
這還算科學
。
我們慢慢地下山
在登山口採了一大把香死人的野薑花
當作登頂失敗的補償
心理盤算著
下次從另一條熟知的路登筆架山
再繞回來七號救助點
從上往下看看到底哪個路段我們迷失了
我雖然不迷信
但也不鐵齒
農曆七月遇到這種奇怪的前途茫茫
低頭認輸也比出動消防隊來搜山有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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