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三歲起,學習打包行李。那段日子的週六,書包總是特別的重,無論是怎樣的天氣,我都堅持背著次週週一的書本上學。這麼一來,老師的放學口令一下達,我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騎上回家的路,儘管大中午的炙熱豔陽曬著飢腸轆轆的我,儘管空空的便當盒在腳踏車籃裡鏗零匡啷,但是對我來說,那裝著下週一的希望,是的,下週一我就可以吃到媽媽的愛心便當,一週一次的希望。
十三歲至今,我已經搬了超過廿次的家,住過外婆家、學校宿舍、台糖宿舍;住過天主堂;住過鳳山、住過花蓮;北至金瓜石,甚至西進英國!在台北,我住過木柵、汐止、東湖、大直、中永和、萬盛街以及師大路。親友幫忙搬家實在令我感激涕零,但也有好多次,我不好意思麻煩別人,自己想辦法解決了搬運的問題。從東湖到永和,我把一箱箱的書本衣物,從三樓磨蹭硬扛到一樓,龜毛的房東只在一旁碎碎念,一根手指頭也不願幫我,但是很幸運,幫我搬家的計程車司機很夠意思,竭盡所能幫我一趟載完,當時一瓶從英國帶回來的玻璃瓶裝潤膚橄欖油在顛簸中破了,直可謂用油膏了計程車司機的後座腳踏墊,所幸愛乾淨的司機並沒生氣。而從永和到中和那趟,我用摩托車載了臉盆和呼啦圈,呼啦圈怎麼載呢?看過哪吒吧!沒錯,就是那個樣,幸好一路沒碰到熟人,否則我的氣質準隨著那滾落的臉盆滾落,也鐵定被那難看的呼啦圈頸鍊綑綁。另一次印象深刻的搬家是在花蓮,那原先落腳的地方,窗戶緊鄰大門,室友摩托車就停在門口,發動與停靠的吵雜聲音一飲而盡,甚至是情侶道別的濃言蜜語我都非禮全聽,於是,隔天清晨我只好走路尋覓新居,問路問到一位緣投的歐巴桑,所幸就這麼搬到她們家了!距離並不遠,我用附有輪子的收納箱拖拉拖拉三四趟,就這麼搬完了不多的家當。然而大功告成後,收納箱的輪子也殘缺不全了。花蓮待不了多久,我被黑瞇蚊咬紅了整個手肘,那陣子的心情煩亂,是紅是黑,是癢是痛,同事們安慰我說花蓮的泥土會黏人,只可惜,黏不住不安不定的我。回台北,我投靠包娜娜同學之前,拖著登機箱在師大羅斯福路一帶找房子,師大那一帶是我出國前熟悉的地域,而登機箱是一位日本妹離開英國前便宜賣給我的,我拖著它遊歷了不少英倫風光。頓時間感慨,熟悉的人、美麗的事、漂亮的景全都離開我了,當年多愁善感的我,真的倍感欷噓。不過,為了生存,我還是得尋覓落腳處,辭了工作的我,一會兒告訴A房東我在教書,一會兒告訴B房東我在文字出版社,教書是當時剛辭不久的工作,是個過去式;而出版社的確在等待我的答覆,不過,仍屬未來式,不善說謊的我,不只居無定所,也不知道自己的定位與明天。
好啦!不快樂的事終究成為過去,甭提也罷!多年後的這幾個月,我又再度找房子!但是,我想換心情找房子,碰巧基督徒朋友們借我的講道CD和屬靈書籍,都提到搬家要仰望主,我很確定非搬不可了,我這個師大路的住處,不貴又方便,吃方便,上班方便,到哪兒都方便,慢跑去師大操場,吃太撐了到政大書城看書看雜誌。但是,愛乾淨的我已經忍受了一年多,再來,我常常窩在四坪不到的小房間裡,從客廳裡竄來室友們的笑浪讓我倍感孤寂與疏離,另外,我要找一個南部家人北上時可以歇腳的地方,不要再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寄人籬下。
於是乎,除了師大這一帶,我找過了興隆路、麟光、永和與板橋。麟光站那房子本來很可能進駐的,後來房東說她手頭緊,問我十萬元押金願不願意給?(算是蠻高明的驅離術),後來我就跟她莎唷哪啦!一兩週後,她又回頭找我,向我道歉,說我是難得的好房客,但我則多了一層不信任的考量婉拒了她,不過,自始至終,我提醒自己,要竭力保守主裡的平安,不負面思考,儘管我做的不是很好,但真的是個可貴的學習經驗,說實在,台北的租屋品質本來就好不到哪兒去,為了這檔子事失去心中的平安,實在不划算!
上週日,好同事一家四口開著車陪我在板橋找房子,無功而返的途中,我在捷運台北站看到一位盲人,他點著白手杖,在人潮湧流裡甚是危險;我回頭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個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淒淒的天涯飄落女,在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首善之區裡忙盲茫?說時遲那時快,我隨即把自己拖拉回來,論憂慮自憐與負面思考,我從前可是個達人,但是我決定要換血了,要更新變化了!所以呢,一有負面思考就要對付,我要快樂,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好的住處,因為我配得!就這麼突破現況環境做信心的宣告!
於是呢,我搬家啦!好同事主動熱誠的幫我搬家,我覺得自己幸福的咧!
我們在這世界上像是個寄居的客旅,這世上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只需要準備輕便的行囊,感謝上帝,讓我深深刻刻的體會這段聖經的真義。我當然還是不喜歡搬家,但我知道這世上沒有長治久安的地方,每一場變動、每一次搬遷,就當作是又一段旅居的歲月吧。真開心!我的旅居護照蓋滿了五彩繽紛的戳章,每一個著落都響起生命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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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照片是我拍的,在我英國的房間。放在桌邊那朵百香果花,是老師摘給我的,我睡時,它開著;待我醒來,它已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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