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朝兩人丟石頭的刁民，被癸深用懷冰訣畫傷手臂，登時失去知覺，都以為自己的手廢了哇哇大叫，一面大罵妖術，趕忙鳥獸散回家找大夫去了。
癸深看了倒在地上，額角還流著血的阿言一眼，眉頭一蹙，逕自走進破落的將軍府。
阿言看癸深走了，連忙爬起來，撢去身上的灰塵，跟著癸深走了進去。
額角的血還在流，他也沒處理，有些還滴到地上去了。
這幢將軍府很大，可見前主人是個顯赫的高官，房子三進三出，建材是最高級的花崗岩，只是蒙了塵，看不出原來石材的顏色，也看不出上頭的花樣藻梲，家具都被刁民們搬光了，空蕩蕩的，除了灰塵就是蛛網，或者是一些廢物、穢物等沒人要的東西，才會被留在這裡。
癸深走向正殿模樣的大廳，正前方有一張很大的石椅，癸深記得上頭本來還覆著一張巨大的熊皮，父親癸寒經常坐在那裏，威風凜凜。
除了石椅沉重拆不走，那張熊皮也不知去哪裡了。
癸深走上台階，到了石椅前面，怔了半晌，一轉身，坐了下來。
就像當年的父親，自有一股名將威嚴。
少爺坐在上頭，好看極了。阿言看呆了一陣子。
方才和那些刁民衝突時，聽見他們的談話，阿言大概明白了那些癸深不願意告訴他的。
癸深的父親是個將軍，刁民說他為了投奔西嶽，出賣了北原的軍隊，造成嚴重的死傷，現在正在西嶽做著高官，卻沒有把癸深和他娘接過去享福，讓癸深一個人承受這些刁民的仇視。
阿言想，這幢宅邸，大概就是癸深的家吧？癸深坐在上頭，大概是在想他的家人。
阿言四下望望，這房子年久失修，沒有整理，癸深看了肯定糟心。阿言挽起袖子，進進出出找到了把堪用的掃帚，撕下前巿當成抹布，就這樣裡裡外外地打掃起來。
癸深像尊緬懷過去的雕像，阿言像隻勤勞的蜜蜂繞著他飛來飛去，那畫面看上去萌得好笑。
癸深亂七八糟想了很久，等他回過神，才發現忙得像個蛋的阿言已經把正廳打掃得很乾淨了，不禁心裡一暖。
「你幹甚麼呢？」
「我快打掃完了。可惜今天只有一天的時間，下次出來，我再去院子裡拔草。」
阿言笑道。他額頭上的血跡都快乾掉了。
「過來。」
癸深朝他招招手。阿言放下抹布跑了過來，癸深從懷裡拿出一條帕子，替他裹住額頭上的傷處。
朏明苑有藥，等回去再處理。
「你幹嘛這樣勤快？沒聽那些人說，這裡是出賣北原的罪臣府邸嗎？」
癸深試探地問。
「我不信。癸寒將軍不可能像他們說的那樣。」
「你認識癸寒將軍？癸寒將軍在北原的時候，你才剛出生吧？」
聽到阿言說不信，癸深眉間稍霽。
「我不認識癸寒將軍，可我認識少爺你啊！癸寒將軍肯定是個英雄，才能教出少爺這樣正直又仁慈的人。」
阿言的話恭維了癸寒，也肯定了癸深，雖然知道阿言是個靶子，生死都捏在他手裡，肯定是有求於他才會小嘴叭叭地說盡好話，不過對癸深來說，阿言是唯一能夠同理他的人了。
心中一動，癸深的眉間終於舒展開來。
「走吧。咱們得在日落前回到朏明苑，否則就要挨罰了。」
癸深走下石椅，朝將軍府外走。阿言又邁開短腿追了上去！
走出將軍府大門，癸深回頭，看著浴在夕陽下的廢墟。
阿言說了，因為自己正直和仁慈，所以父親一定是位英雄，才能教出自己這樣的兒子。
所以自己的表現，也能替父親洗刷冤屈。
總有一天，他要替父親平反，要坐在那一個大家都怕他，沒人敢質疑他，欺負他的位置上。
回到朏明苑後，日子又恢復了一成不變，阿言讀書識字，癸深和阿言練功切磋，他的懷冰訣越來越精進，打贏了許多場小擂台，除了打擂台，他深居簡出，癸鴻一時間也找不到他的錯處。
這天，一個重磅消息，在朏明苑裡炸了開！
玄武城主癸明，將到朏明苑來視察。
癸明出身朏明苑，又是北原復國力挽狂瀾的重要人物，是玄皇最為倚重的大臣，是朏明苑裡那些貴族少年們的偶像。
城主要來為朏明苑的少爺們訓話，少爺們都想從城主走過的路得到一些啟發。
通往英雄之路的啟發。
就連一向冷靜的癸深也表現得躍躍欲試。
阿言看少爺如此，也覺得很有興趣，問癸深當癸明來時，他可不可以也過去聽聽癸明說些甚麼。
但阿言是個靶子，讓他跟少爺們一起聽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就找個地方躲著偷聽好了，只要不被人發現。」
此時的癸深雖然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但仍然沒有話語權，他只能讓阿言自己想辦法，當成沒看到得了。
偷聽這種事，對混跡過市街的阿言來說，根本難不倒他。
所有的朏明苑公子，整齊地坐在大擂台下等著癸明出現。滿座白衣勝雪。
癸氏尚白。城主癸明出現時，也是一襲白色錦衣，因為城主身分鑲了金邊，但沒有比那些公子們華貴多少。癸明是個不慕虛榮的人，這點大家都知道。
他已年近三十，身姿挺拔。雙目如星，北原復國前那段兵馬倥傯的歲月彷彿還是昨天。
他走在前頭，後面跟了一位紫衣貴氣公子，接著癸鴻他爹，朏明苑的總教頭癸江跟在後頭，然後就是兩名不知名的侍衛，輕車簡從，如此而已。
眾人屏息，看著癸明上了大擂台，癸江在上頭布置了一張威風的熊皮座椅。癸明看了看，沒有坐上去，回頭又看了看台下的少年們，他走向擂台的邊緣，就這樣坐了下來，雙腳垂在擂台邊，和少年們幾乎沒有距離。
費心準備的座椅被無視，癸江有些尷尬，但這舉動卻讓癸深對癸明有了更深一層的好感。
就是這樣真誠沒有架子的人，才有資格做我們癸氏的領袖啊！
癸明看出台下一些少年們，對他不坐椅子，卻直接坐在擂台上的疑惑，微笑道。
「我第一次見到癸顥大人的時候，後頭有一輛極其華麗的雪熊車，但他偏不坐，逕自下車走在路上，正因如此，我才能接近他，他甚至殺了幾乎傷害了我的雪熊，把我從苦難的深淵提拔到他的身邊，才能有後來的我。」
癸明提到癸顥，那是玄武城前任城主，他的主人，癸氏少年們心目中偶像癸明的大偶像。他武功高強，北原無敵手，為人謙和，還能彈獨弦琴，文武雙全。當年迴雁山上，他一曲獨弦琴，替舞影玄皇行雲術伴奏，山水清音，佳人妙舞傳為佳話，時人都說有幸得以觀賞的癸明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惜癸顥拒絕了前任玄皇讓他與舞影聯姻的提議，反而選擇了向壬氏的霞色求親，這讓玄皇懷疑癸顥別有異心，而用毒計殺了癸顥。
癸顥一死，國失干城，北原也亡於西嶽的侵略，若癸顥在，北原一定不會亡國。
就是這樣的一位大人物，原來他也是如此謙和的人，難怪癸明大人城襲了祂的地位，也承襲了他的風範。
「癸明大人，您說癸顥大人將您從苦難中提拔至身邊，可您不也是癸氏出身嗎？您的苦難又是甚麼呢？」
台下有人舉手發問。
「你們只知道我是朏明苑出身，卻不知道，我本來是沒有資格進朏明苑的。我和癸顥大人相遇的地點，在寂海。」
聽到寂海兩個字，諸少爺們倒抽了口氣！
寂海是癸氏關押犯人的地方，北原已經很寒冷了，寂海又是北原極北極寒冷的地方，癸氏把犯人都押到那裏去，幾乎沒有人能活著回來。
癸明說他出身寂海，也就是說，他的身分是罪犯。
這點，讓癸深訝異莫明。他不是罪犯，在朏明苑裡就已經飽受冷待，那當年的癸明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至於癸明為什麼變成罪犯，他並沒有多說，今天來到朏明苑，就是要以自己的正面經歷，勉勵朏明苑少年們的。
「因為癸顥大人的保證，我才有資格進朏明苑。癸顥大人也是朏明苑出身。這裡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一將功成，把眾人踩在腳下，才能走出朏明苑，成為癸氏最菁英的戰士。不過這種觀念，我並不認同。」
「為什麼要自相殘殺才能站在權力的頂端？當年的我，並不是最出色的朏明苑弟子，而因為寂海的出身，許多弟兄不待見我，想方設法陷害我，不過我沒有屈服，也不想以強力壓制他們，我知道還有許多人有跟我一樣的遭遇，面對朏明苑裡的霸凌，我選擇把他們的作為，翻到檯面上，讓癸顥大人知道，並在癸顥大人面前，寬恕他們。」
「知道嗎？真正的強大不是壓制，而是寬恕。這也是當年朏明苑裡的最強者，失去人心，而癸顥大人卻把象徵他身分的甘淵劍，交給我的原因。」
「其後的朏明苑不再有霸凌事件，我們彼此切磋點到為止，強者提攜弱者，大家都有長足的進步，朏明苑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癸明道。
「而在癸顥大人的統治之下，玄武城又是另一番嶄新的局面。可惜前玄皇為了自己囊括三大貴族的野心，害死了癸顥大人，也讓北原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癸明深吸了口氣，道。
「北原亡國，許多朏明苑的同伴戰死，而我因為貴人的救助僥倖不死，幾經生死關頭，才到了退守寂海的壬氏黑雁軍陣地，與他們並肩作戰。」
「是北雁大王那支黑雁軍嗎？」
北雁大王壬雁翱，他的黑雁軍是北原匡復的大功臣，他同時也是舞影玄皇的戀人，兩人有著生死相依的革命情感，可惜就在復國前夕，被西嶽前白帝刑戚所殺，無法親眼看見心心念念的北原終於光復那一刻，是百姓心目中的意難平。
北雁大王的事蹟，也讓這群朏明苑少年欽羨不已。
一次亡國，造就了多少英雄，卻又被歷史的大浪淘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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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集太長了
分兩次寫
還沒寫完
還有
這篇是用我的新筆電打的
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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