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恩坐在駕駛座上,遠遠地看著她那曾經的「家」。
她在等,等魏永富出來。
跟蹤了一段時間,她知道魏永富常常在吃完晚餐後休息一下,去找山上的朋友喝酒,喝到半夜才回來。
晚間八點多,陳雨恩終於看見魏永富騎著摩托車,朝市郊山區騎去。
拉開一段距離,陳雨恩這才發動車子,遠遠跟上。
魏永富的朋友住在山上,在山上種水果,晚上常常呼朋引伴,有時喝酒,有時摸八圈,總之雖然在山上,樂子倒不少。
陳雨恩之前就跟蹤過魏永富,知道他的朋友住哪裡,遠遠地,她將車子停在林木掩蔽處,熄了車燈。
魏永富的機車停在房子門口,人已經進去多時。矗立在黑沉沉山上的兩層樓建築燈火通明,裡頭不時傳來高聲嘆笑聲,吆喝聲,搓麻將的聲音。
陳雨恩沉得住氣,她靜靜地坐在黑暗裡,等魏永富出來。
N市的天空,總是星光燦爛,但N市的人生並不都是如此。不該存在的錯誤,總該有人去矯正它,讓所有的悲劇,到我爲止。
今晚的山林裡,風特別大,車窗外樹影搖晃如同鬼魅。
時間ㄧ分一秒地過去,漸漸地,過了半夜十二點。
子時,山林窅深,百鬼夜行。
宅子裡的朋友們各自離去,喧譁聲漸漸消停,山林裡的夜,又恢復了它該有的靜謐。
魏永富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宅子,滿臉通紅。
朋友送他出來,一樣也是喝得滿臉通紅的中年男人。男人說老魏你醉成這樣,要不要在我家住一夜,明早再走啊?
魏永富說他已經習慣了,下山的路就像在走自家廚房,哪會有什麼事?
他的確常常喝到醉醺醺,半夜騎機車回家,幾年下來也沒啥事,朋友便道那好,你小心一點啊!
魏永富揮了揮手,隆隆地發動車子,尾燈在黑暗的山林裡揚長而去。
山有山鬼,妖邪精怪,變化莫測,尤其是晚上,夜行山林,你不會知道將會遇到什麼。
所以古書有云,道士不得已非在夜裡趕山路時,都會在背後背一面鏡子,以防異物從背後偷襲。
山夜的邪門居然可知。
魏永富在蜿蜒的山路裡騎著,車子一路蛇行,陳雨恩還是開著車,遠遠地跟在後面。這麼晚了,這山路上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的車,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但魏永富醉得厲害,腦子不清楚,缺乏判斷力,當然更不用說有所防備了。
騎到一半,魏永富似乎酒喝太多尿急了,連忙把車子停在路邊,翻過路障就是一道懸崖,他拉開拉鍊,吹著涼風,朝崖下解放。
舒服得緊。
此時,他發現背後有一束燈光,另一輛車也停下來了。
他剛方便完,好奇地歪過頭瞧了一下,看見有個女人,手裡拿著某種東西,朝他走來。
難不成這女的也尿急?
正覺得奇怪,想問對方有何貴幹,突然聽得對方喚了一聲。
「魏永富。」
即使有星光,深山光線仍然不佳,那女人走到他身前叫了一聲,魏永富此時還瞧不清楚女子的面容,只能大略判斷女子身型佼好,很年輕。
「美女⋯⋯妳認識我啊?」
見是個年輕女子,魏永富也不怎麼怕,他想會不會這女子開車開到迷路,此刻是來問下山的路。
至於對方為什麼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腦子鈍鈍的,還沒找到合理的解釋。
「你不記得我了?怎麼可以忘記呢?看來這十幾年,你未免過得太爽了。」
陳雨恩冷笑道。
「老天說,你爽夠了,時間到了,該收了。」
「妳⋯⋯」
魏永富一楞,來人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善啊!
「妳是誰?收什麼收?」
一個弱女子,他ㄧ個大男人還會怕了她?
「陳雨恩,這名字你還記得吧?」
陳雨恩聲音陰惻惻地。
「陳雨恩妳⋯⋯妳不是⋯⋯失蹤了嗎?」
魏永富失聲大叫!
「對,我失蹤了,你知道我去哪裡了嗎?」
陳雨恩走近魏永富,在他耳邊低聲道。
「我啊⋯⋯成了死神,回來收你了啊!」
魏永富心虛,正要伸手去推她,沒想到摸到了陳雨恩手上那物事,周身一陣麻痹,站立不穩,往懸崖底掉了下去!
魏永富的驚叫聲,被濃厚的黑暗所吞噬。
陳雨恩關掉電擊棒。
所有的恩怨,結束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林之夜。
風,突然停了,四周靜得,只剩下蛙鳴蟬聲。
陳雨恩下了懸崖,循著魏永富落下的方向尋找,果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魏永富。他的口中發出哼哼的聲音,口鼻都是血。
還沒死透啊?怎麼可以呢?
陳雨恩四處望望,找了一塊大石頭,將它踢到魏永富身邊,蹲下身來。
魏永富全身動彈不得,不知道接下來她想做什麼,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她。
陳雨恩帶著微笑,抓起魏永富的頭髮,將他的腦袋,朝大石頭猛磕,磕到頭破了,腦漿迸出!
有幾滴像血又像是腦漿的東西濺到她臉上。陳雨恩啐了一口。
「晦氣……噁心…….」
伸出袖子抹去,再緩緩爬回路面上。
陳雨恩回到車上,看了魏永富那輛失了主人的機車一眼,心中升起一股殘忍的釋然,發車下了山。
魏永富的屍體,隔天就被上山工作的果農發現了。根據警方研判,是他喝醉了在崖邊方便,不小心掉下山崖,頭骨狠狠磕在石頭上破裂,當場死亡。
其實比起秦雲朗他們,魏永富死得好像太容易了,陳雨恩遠遠看著媽媽紅著眼眶,在家忙進忙出張羅魏永富的後事,心裡想著。
陳雨恩開車回到了T市。這趟N市之行,她住的是飯店,沒有讓余爸爸余媽媽,任何認識的人知道。
她要做的不是什麼好事,萬一東窗事發,無謂牽連任何人。
回到住處,她的行李已經打包得差不多了,將它們上了車子,陳雨恩接下來想去的,正是她當年和余風彥想一起去的地方。
墾丁。
她的行李不多,除去旅途中需要的,其他都已經賣了或送人,她的過去不堪回首,離開時,她並不想帶著記憶離開。
「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陳雨恩握住胸前的鑽石鍊墜。
「阿彥,我們一起去吧!那片有著藍色自由的海洋。」
陳雨恩拎著最後一袋行李,關上鏤花大門,進入電梯,來到一樓大廳。
「請問,是陳雨恩小姐嗎?」
她一出電梯口,就有幾名穿著警察制服的人迎了上來。
「是的。有什麼事嗎?」
其實,看見警察,陳雨恩並沒有很驚慌。人生從來不可能一帆風順,她殺了那麼多的人,就算她心思細密,如果有留下破綻,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不要緊,我想殺的人,全都死了,你也待在我身邊,這樣,就足夠了。
陳雨恩深吸了口氣,緊握胸前的鍊墜,跟著員警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