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車廠街的林氏修車廠,半夜一點起了大火,有人打公共電話去消防局報案,消防員很快地趕到現場滅火,幸虧報案及時,消防員馬上到達,火勢雖然將林氏修車廠燒得面目全非,卻沒有波及其他鄰近修車廠。
這當然是林成樑的計畫。他知道修車廠內油品眾多,火勢一發絕對不可收拾,他要詐保險金,可也不能波及其他修車廠,造成他必須賠償別人的損失,因此那通來得及時的公共電話報案,自然也是林成樑的傑作。
總之,計畫一切完美。
保險員和員警來會勘,沒發現起火點上有任何人為的痕跡,只能解釋成天氣熱引發油罐燃燒,純粹意外。
當然找不到人為的痕跡,菸蒂早就被林成樑帶走丟了,修車場監視器也燒壞了。街道上的監視器,林成樑瞭若指掌,也巧妙地避開了。
眼看著一千萬的火災保險金即將到手。
如果不是陳雨恩,林成樑這次也許真的能順利過關。
陳雨恩沉得住氣。她還是跟著林成樑,遠遠地看著他整理火場,開始重建工作。
這麼說來,他是拿到保險金了?這種錢,他也能花得安心?就這樣被我對付,你也不算冤枉。
陳雨恩跑到秦氏企業大樓附近,假稱自己手機的網路額度用完了,又急著寄mail,攔了一位剛走出來要找午餐吃的秦氏員工,希望能借一下他們秦氏的wifi,那員工看她長得漂亮,一臉和善,不疑有他,便告訴她秦氏wifi的密碼。陳雨恩便用秦氏大樓的wifi,以及她事先弄來的假信箱帳號,將那夜她拍到林成樑鬼鬼祟祟的行為影片,寄給了保險公司。
林成樑修車廠的重建工作停置了,就這樣維持一片廢墟的狀況。因為,他開始跟保險公司打官司,詐領保險金,不但錢要被追回,已經花掉的他也得湊回來還。
還有,刑法部分的刑責。
他如果進去坐牢,他老婆就可以順理成章訴請離婚。何況,他哪有那麼多錢打官司?
他又跑到秦氏找秦雲朗。一而再,再而三,秦雲朗覺得他很煩。林成樑哀求秦雲朗救救他,借他錢打官司。秦雲朗不借,並且說我已經幫過你很多次,不能一直沒有限度地幫下去。
林成樑說,詐領保險金這個方法是秦雲朗教的,如今失敗了,他希望秦雲朗幫他想辦法脫身。秦雲朗罵他自己蠢才會被人抓住把柄,他也沒辦法,問林成樑不是還有一間修車廠店面嗎?雖然燒了,總還是能賣幾個錢。
林成樑還得靠這店面搏翻身,怎麼可能賣了?但他實在走投無路,只好豁出去,威脅秦雲朗如果不幫他,他就咬出詐領保險金是秦雲朗嗾使他的!
秦雲朗說,在這件事裡我沒有拿到半點利益,誰會信你?秦雲朗讓保全直接把他轟出去了!
林成樑越想越恨,如果不是秦雲朗的餿主意,他的修車廠不會燒了,重建遙遙無期,自己還得坐牢吃官司。
現在他雙手一攤不幫了,把他轟出秦氏大樓!
如果不是秦雲朗,他現在也不會這麼悽慘。
林成樑如墜地獄。他不知道原本一切還算順利,為什麼保險公司會突然拿到那段影片?
到底是誰拍的?到底是誰在搞他?
一定是有人在跟蹤他,難道是他堂哥還懷恨在心?難道是從他那裏出去開業的師傅存心整他?
或者是他老婆,想離婚,爭孩子的監護權?
他想了很多,壓根沒想到這一切,會和國中時期那件「小事」有關。
訴訟的過程十分冗長,一拖就是半年,這半年間林成樑什麼也不能做,也沒有收入,他急壞了,反正詐領保險金的罪名並不重,乾脆早點進去吃免錢的飯,趕快出來想法子賺錢,再查查到底是誰想害他。
林成樑被判入獄兩年。如果表現好,一年就可以假釋。
入獄後不久,林成樑突然被從大通鋪牢房,轉到個人牢房。
雖然入住個人牢房有自己的空間,設備也比較好,但他不是危險分子或重刑犯,也不是什麼特權分子,為什麼有那麼好的待遇?
移居後,他忍不住在放風的時候,問了輪班的獄警。
獄警本來不大想講,林成樑追問了好幾遍,不耐煩之餘,他問林成樑。
「你自己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大哥你行行好講一下吧?」
林成樑道。他想不到有誰會幫他。難道是害他坐牢的秦雲朗良心發現替他張羅?或者想跟他離婚,未曾來探望他的老婆?怎麼可能?
聽到林成樑的問題,獄警睜大眼睛看著他。
「明天獄方安排了你保外就醫,你自己問醫生吧。」
說完,獄警就走了。
保外就醫?莫名其妙?他是心情鬱悶,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哪有什麼事啊?
到了醫院,醫生一直問他性伴侶的問題,林成樑莫名其妙,最近一年來,因為事業和婚姻的事焦頭爛額,哪有心思去想那個?
後來他才知道,入獄前的抽血體檢,驗出他感染了HIV。
「怎麼可能?」
林成樑愣了很久,就像一道晴天霹靂,打在他頭上,失去思考的能力。
他根本沒有感染HIV的途徑。
接著,林成樑瘋了似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用戴著手銬的雙手,掐住醫生脖子!
「你這個庸醫!你剛剛問的那些途徑我都沒有,我怎麼可能感染?你醫學院怎麼畢業的?」
林成樑咆哮著掐住醫生的頸子,醫生快喘不過氣無法解釋,一旁戒護的員警連忙衝上來,把林成樑扯開。一會兒,醫院的保全也來了。
林成樑身上的病,戒護的員警也怕他失去理智,他一個人制伏林成樑,磕著碰著被感染了怎麼辦?
被拉開後,醫生咳了幾聲,大概是這種情況看多了,理了理白袍,在保全的保護下,醫生重新坐下。
「雖然你感染途徑成謎,不過血液裡有病毒是事實。只是林先生,你也不用太難過,這病現在和慢性病沒甚麼兩樣,只要按時服藥,保持運動習慣,注意健康,你的壽命和一般人沒有兩樣。」
醫生說話慢條斯理,怕撩撥林成樑的心緒。
「我管他什麼慢性病!我根本不可能得這種病,你這庸醫跟我說這些幹甚麼?」
林成樑在診間鬧了一通,幸虧他的手銬腳鐐沒有拿下來,否則大概要拆了醫院!
怕感染其他獄友,這就是他被調到獨居室的原因了。
因為這件事,他老婆也被通知檢查,雖然她因為很久沒和林成樑同房而沒事,但這麼一來,他老婆也知道了林成樑感染HIV,這場婚姻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遂請了律師,單方面訴請離婚,以林成樑的狀況,自然也失去了孩子的監護權。
待在獨居囚室裡,他知道他什麼也沒有了,甚至連健康也沒有了。
雖然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感染的。
看著鐵窗外透進的陽光,他隱約覺得這一切背後,肯定有隻無形的手在操弄他的命運。可笑的是到底是誰,他無從得知。
他所懷疑的那些人也許可以害他的生意、害他領不到保險金,但對方又是如何讓自己感染HIV?
難道,真是個意外?
這大半年老婆不在,他的確也曾經花錢找過傳播妹。但他都有做防護措施啊?不是說保險套預防感染的機率是99%?
難道,他是那倒霉的不到1%?
這是天要亡他?
如果不是聽了秦雲朗的話詐領保險金,他今天也許在外面還能想想辦法。
現在自己被困在牢房,只能等死,這一切不都拜秦雲朗所賜?
不知道流了多少夜晚的淚,林成樑的情緒,必須找個箭垛,所有人世間的絕望都堆疊在身上的他,只有找個人來恨,才能支持他撐下去。
他恨他那個無情無義的老婆,可他不能傷害她,因為她必須好好地,才能照顧好他們的孩子。
他恨堂哥、恨背叛他的店內師傅,但他們都不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後讓他慘到現在翻不了身的,是秦雲朗。
他早就忘了秦雲朗曾借他錢創業,也忘了秦雲朗只是建議他詐領保險金,並沒有強迫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要找個人來恨,在心態上,期待跟那個人活著算總帳,才能讓自己撐到出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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