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們一起去墾丁好嗎?」
陳雨恩看著那張白沙灣的照片,滿懷期待。
「好。不如,就在我們國三畢業後,一起坐火車去,把墾丁玩個夠!」
余風彥加碼提議道。
他這樣說,讓陳雨恩燃起了對未來的期望。
兩人聊著聊著,余風彥的媽媽聽到兒子的房間裡有聲音,推門進來看,卻看到一個陌生女孩子,就在兒子房間裡,愣了一下。
「阿彥,這是誰啊?」
余媽媽問。
「這是我同學,叫陳雨恩。」
「余媽媽好。」
陳雨恩問候余媽媽,她下意識地想留給余媽媽一個好印象。
「好。我們去店裡忙了,阿彥你在家自己小心別亂跑!」
阿彥他家是在賣窗簾的,他爸專門讓人訂作窗簾施工,除非必要,不然星期六也都會工作,只休星期日,余媽媽會去幫他爸爸的忙。
余風彥他爸媽走後,家裡沒大人,看完墾丁照片後,上一下網,又看一下電視,他很宅,大多在在家裡,也不知道要出去哪裡逛。陳雨恩也不介意,對她來說,只要別待在她家就好了。
上午過去了,中午過去了,下午過去了,越到黃昏,陳雨恩的心情越是沉重。
因為,該回家了。
有很多次住同學家的經驗讓她知道,她如果堅持一直住同學家,同學的爸媽講話是其次,媽媽可以告同學的父母略誘。這是有一次,媽媽帶著警察上同學家的門找在人家家住了三天的陳雨恩時,那個警察說的。
雖然余風彥沒有趕她走,但她知道,她不能害了余風彥的父母。
余風彥在房間玩線上遊戲時,陳雨恩就坐在他背後的床上,不知道回家後又會怎麼樣,越來越難過,不禁啜泣了起來。
「妳怎麼了?」
余風彥回過頭,看陳雨恩又哭了,他想起早上發現她時她也哭,便再問一遍。
陳雨恩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余風彥,可以說在這世上,余風彥是她最值得依靠的人了,她想,會不會余風彥可以幫她想出辦法?
機率不大,余風彥自己也只是個小國二,可是,她真的沒有路走了。
陳雨恩抹了抹淚,看著余風彥好看的臉,誠懇的眼神,沉默了許久,用顫抖的聲音,把魏永富對她做過的事,和媽媽弟弟對她的態度,都告訴余風彥了。
余風彥一臉怔愣,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他沒有想到在陳雨恩身上,竟然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
所以,她才會不喜歡回家,所以,她才會從家裡哭著跑出來!
「妳那個媽和弟弟,都被妳繼父收買,看來是不能依靠了。小恩,我們告訴老師吧!」
余風彥直覺道。
「可是,會不會告訴老師以後,老師會講給更多人聽,大家都會知道我被.......」
陳雨恩又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然怎麼辦?離我們國三畢業,考到外地的學校還有一年多啊!」
「我......我也不知道.......阿彥你覺得,可以告訴老師嗎?很多人跟老師告狀後,都會受到更嚴重的報復......」
「小恩,妳不能坐以待斃。現在能幫我們的,只有老師了,老師有門路,可以找輔導老師,找社工,甚至報警......只要熬過這一年多,就沒有問題了........」
余風彥態度很堅定,小恩是他的好朋友,他一定要想辦法救她!
陳雨恩聽余風彥的。兩人說好,星期一余風彥就帶陳雨恩去找輔導老師。
到了晚上,陳雨恩的理智戰勝害怕。為了不害到余風彥的父母,她還是回到家裡。
雖然媽媽覺得是自己說謊汙衊魏永富,但星期六日媽媽沒工作都在家,她不相信魏永富敢亂來。他要是敢亂來,正好讓媽媽抓個正著,這樣也許就會戳破魏永富的謊言,媽媽會相信她的。
回到家裡,她知道難免會面對媽媽的數落,她是在余風彥家裡洗好澡刷好牙才回家的,直接回房間。回房間睡覺時,她除了鎖門,還搬了書桌壓住門板,這樣魏永富若要強行進入,一定會先弄出聲響。等媽媽看到書桌,她還能說是自己汙衊或故意勾引魏永富嗎?
因為媽媽在家,也因為剛剛被抓到,在風頭上,這兩天魏永富對陳雨恩,沒有太出軌的動作。
星期一到學校後,利用下課時間,余風彥帶著陳雨恩,去輔導室找他們比較信任的輔導老師。
在諮商室裡,面對輔導老師,陳雨恩還是欲言又止。余風彥一直在她身邊敲邊鼓,鼓勵她講出來,陳雨恩才戰戰兢兢,斷斷續續地,把魏永富對她做的事再說一遍。
輔導老師一聽非同小可,因為還有一些私密的問題要深入地問,但余風彥是男生,輔導老師先把余風彥支開後,再問她詳細情形。
余風彥離開前,在諮商室門口,給了陳雨恩一個鼓勵的回眸。
接著,事件進入程序,輔導老師連絡社工,並和社工去做家庭訪問。看見老師和社工都來了,魏永富惡狠狠地瞪著陳雨恩,他似乎沒想到陳雨恩會敢來這麼一招。當然魏永富聲稱自己是無辜的,倒是陳雨恩最近學壞了老往外跑,而媽媽被魏永富吹了很久的枕頭風,也相信魏永富是清白的,她的證詞對魏永富有利,還一直跟老師道歉說她會好好管教陳雨恩,讓她別再說謊,麻煩老師了之類的。
而弟弟整天在外面混,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全部都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聽他媽媽講的,倒是看到輔導老師和社工,問東問西的,他覺得他姊很煩。
陳雨恩看著她所謂親人的反應,頓時覺得,這些人很陌生。
但老師和社工覺得,無風不起浪,他們還是相信陳雨恩的。調查過後一個禮拜,社工跟陳雨恩提出安置的問題。她覺得陳雨恩和家人的親情已經有裂隙,不適合再住在家裡,她會幫陳雨恩安排安置機構。一旦去了安置機構,陳雨恩就再也不用跟魏永富同處一個屋簷下而提心吊膽了。
「那......我如果被安置,會離開學校嗎?」
陳雨恩咬牙問道。
「妳可以在安置機構附近的學校繼續就讀,機構裡也有社工,加上我,我們都會照顧妳的。」
離開學校?
離開家,她是得償所望,可是離開學校呢?
她不想離開學校。一離開學校,她就再也見不到余風彥了!
「葉姊姊........我.......我不要安置........」
陳雨恩眼眶紅了。她無法忍受見不到余風彥。
「怎麼不要安置呢?照妳說的,妳繼父對妳的騷擾已經很嚴重了,不能不安置,陳雨恩,只有這樣,妳才是安全的啊!」
「不.......我不要安置.........葉姊姊........我........」
陳雨恩咬著牙,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余風彥更重要的。
「我騙人了,魏永富他.......他沒有騷擾我......是我說謊了.......就像我媽說的那樣.......我可以不要安置嗎?我不要安置!」
這下輪到輔導老師和社工傻眼。陳雨恩為了不安置,竟然徹底翻供!
「陳雨恩,妳要知道,能救妳的只有妳自己的決心。我們都只能從旁輔助,妳為什麼不想安置?」
面對輔導老師和社工關懷的眼神,她也知道在所有證詞都不利自己的狀況下,她們還是盡己所能在幫助自己。她很感激。但,她想看到余風彥,她不能離開他!
「對不起......對不起........」
陳雨恩摀著嘴,噙著淚,連道了兩次對不起,跑出了諮商室!
這天放學時,余風彥專程到2班教室外等陳雨恩。陳雨恩翻供後,輔導老師又找過余風彥問這件事,余風彥知道陳雨恩翻供,失去安置的機會,他非常不能理解。
兩人離開學校,來到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公園。
「妳為什麼要翻供?現在的情況只有安置,對妳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余風彥有種「恨鐵不成鋼」的遺憾,原本就要成功的。
我只是想看見你,你沒有發現我每節下課都去上廁所嗎?
陳雨恩痴痴地看著余風彥的側臉。
「幸好,輔導老師說葉社工說了,她還是會定期去妳家拜訪。」
余風彥嘆了口氣,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手掌大的包裝盒子。
「喏,這個送給妳。」
「什麼?」
陳雨恩接了過來。難道是......定情信物嗎?
一想到這裡,陳雨恩不禁臉一熱。拆盒子的手有些顫抖。
那是一個三角形的東西,有點像門擋。
「什......什麼?」
陳雨恩愣了一下,送一個門擋當定情信物也是很奇怪的事。
「這是防盜門擋。」
余風彥看陳雨恩愣愣的樣子,笑了一下。
他接過門擋,放在地上,用書包去碰它,當場發出震耳欲聾的120分貝以上的聲響!
陳雨恩耳膜都快破了!
余風彥一手摀著耳朵,一手趕緊關掉門擋開關。
「我在網路上找到的。吃電池的,超大聲,妳繼父敢開妳的門,就準備把附近鄰居全都叫醒!」
陳雨恩也被那東西的聲量嚇得不輕,她相信若是半夜發出這樣的聲音,恐怕連警察都會跑來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東西,陳雨恩笑了。
「謝謝你,阿彥。」
「妳不肯安置,那就這樣了,反正把這一年多撐完就是了。萬一妳繼父把這東西弄壞,沒關係,我們再買。」
余風彥笑道。
「對了,妳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妳不肯安置?」
陳雨恩看著余風彥的臉沒有回答,突然一伸手,緊緊環抱住余風彥的腰!
嗅著余風彥身上的橘子精油氣味,陳雨恩覺得很幸福。
余風彥身體一僵!
他低頭看著腰上的藕臂,有一陣涼氣,從背後竄了上來。
正當陳雨恩覺得很幸福的時候,余風彥卻扳開她的手,站了起來!
退了幾步,和陳雨恩保持了一公尺的距離,看著陳雨恩,眼神複雜。
陳雨恩不明白余風彥的反應。自己那麼喜歡他,而他也這麼無微不至地幫她,難道,他不喜歡自己?
還是,因為她曾經被魏永富侵犯?男生都會在意這種事的吧?
「阿彥......你嫌棄我?」
陳雨恩鼓起勇氣問了。
「不.......我.......我怎麼會嫌棄妳呢?妳不嫌棄我.......跟我做朋友.......我已經很感激了........」
余風彥看起來整個凌亂。
「我......我怎麼會嫌棄你?你那麼好?心地善良,又長得好看........跟你做朋友......我才是心懷感激.......」
「我.......我沒有那麼好.......」
余風彥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陳雨恩的表情很失落。
余風彥沉默了一會兒,他其實對陳雨恩很抱歉。
「妳要不要再去我家玩?」
他知道陳雨恩喜歡去他家,他想補償她。
「好。」
陳雨恩點點頭,這才又有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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