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和大山相處的一切回憶紛至沓來,沈雲就這樣抱著大山,感動地哭泣著。雖然現在的大山看著她的眼神,不再像過去的他那樣熾熱渴切,只有陌生和疑惑,可是對沈雲來說,這樣就很好了。
不管是不是記得自己,只要他還活著,就足以令她感激得涕泗縱橫了。
而大山也沒有推開她。他察覺得到她此時的脆弱,就這樣讓她緊緊抱著。
「對......對不起,我失態了.......」
沈雲哭了近二十分鐘,大山上衣背面全都濕了。
她放開大山,退了幾步。
「你的同袍還在等你呢......軍營規矩嚴,遲了不是會處罰嗎?」
沈雲用她的手背抹了抹臉。
「我同事也在等我......我先走了.......」
沈雲轉身,看見阿祥開著SNG車,早就在三百公尺外的停車格等她。
大山看著沈雲遠走的背影,還想問些什麼,卻又嚥了下去,慢慢走回軍務車上。
「哇.......輔仔你背上全都濕了,有那麼熱嗎?」
開車的傳令兵看見大山的樣子,叫道。
「就是緊張而已,沒事,開車吧。」
大山坐在副駕,後頭坐的是兩名一起來拈香的士官,大山令下,車子便往市郊的軍營開去。
回到報社,沈雲當然被盧姊削了一頓。
「別怪我沒照顧妳,妳給我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我也保不了妳了。沈雲啊,我們芭樂日報是小廟,供不起妳這尊大佛,請妳另謀高就吧!」
盧姊雖然和葉寧有交情,但報導一出,她自己就被社長叫去罵得狗血淋頭,飯碗都差點不保了,她只好讓沈雲走路了。
反正她現在還是實習身份,薪水低微,去哪家媒體都一樣。
「盧......盧姊.......我知道自己造成妳很大的麻煩,但拜託妳再讓我待一陣子吧。一個月,一個月好嗎?一個月後,我一定走人.......」
沈雲想,大山的事還沒落幕,她需要一個媒體平台來制衡軍方,免得她一走,大山又被他那些腦滿腸肥的長官當成了替死鬼。
「妳用了一天就讓我頭痛成這樣,給妳一個月還得了?不行,妳今天就走!」
盧姊語氣鏗鏘。
沈雲正試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使出渾身解數,希望盧姊收回成命時,會議室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剛剛電子報,沈雲那篇報導創下一個小時內三萬人的點閱率,這是我們報社單則新聞的最高紀錄.......社長說,先留下她,再觀望看看.......」
進來的卻是社長秘書,她對盧姊傳達社長的指令。
看來,飯碗是保住了,沈雲燦笑著。盧姊瞪了她一眼,道。
「算了,這可是社長自己的指令,以後妳捅什麼簍子就不干我事了。快去寫稿!」
說完,盧姊離開會議室,走回她的辦公室,繼續接因為沈雲的另類報導,而響不停的電話了。
晚上,沈雲回到住處時,看見沈霖,正坐在沙發上滑手機。
「雲雲妳要不要太誇張?記者會上,妳看著那個宋還山哭什麼啊?妳本來是個記者,現在都攪進去變成新聞人物了......」
「這樣不是很好?關注的人越多,大山哥哥才不會被暗中搓掉啊!」
今天抱過大山了,沈雲心情甚好,去廚房倒了杯冰水喝。
沈霖吐了口氣。
「又是大山哥哥?雲雲妳是安眠藥吃壞腦子了?妳以前根本不認識那個宋還山的,怎麼現在又變成大山哥哥了?」
「秘密.......」
沈雲笑著打開她的筆電,開始寫稿。
在她寫稿的過程中,她的手機響了很多次,都是同業打電話來問她和大山的關係,她為什麼在記者會時看著大山哭泣,沈雲的答案千篇一律,不認識大山,流淚是因為剛剛想起傷心事所以哭過,跟大山無關。
甚至沈霖的手機也有人打,沈霖學著沈雲說了,卻忍不住抱怨。
「妳看都是妳,害我也不得安寧。」
「好好好,都是我不對。妳明天不是要上班嗎?妳先回去休息好了。」
沈雲繼續寫稿。
「我可以走嗎?妳一個人行嗎?」
沈霖又想起她是為什麼來找沈雲的,那通自殺簡訊。
「看看我.......我臉上的笑容.......妳覺得不行嗎?」
沈雲又想起她下午抱著大山的感覺,笑意怎麼也掩藏不住。
「是笑得春花燦爛地,像個花痴........」
沈霖道。
「算了,沒聽過花痴會自殺的。那我就先回去了,記得有事要call我,知道嗎?」
家裡,沈崇南和葉寧看見報導了,也在追問沈雲和大山的事,他們打沈雲的手機,沈雲給她們的答案和給其他記者的一樣,完全無法說服兩佬。她們夫婦倆只好暗中問沈霖。
沈霖想,回去跟爸媽講清楚吧。
沈雲打完稿子,折騰了一整天,也覺得累了,洗澡整理完畢後,躺在床上,拿出平板,看著大山穿著軍裝帥氣英挺的照片,道了聲晚安。
隔天起床,沈雲準備去報社打卡上班,打開筆電,刷著其他媒體的報導,其中一篇報導,讓她愣了好大一下。
炸鍋了!有人查出記者會上,看著宋還山流淚的那個美女記者沈雲,流淚的原因了!
標題如下。
「正義美少女,無冕公主的眼淚為誰而流?」
「什麼啊?怎麼可能?」
沈雲點進報導裡,發現竟然有人挖出這具軀體的原主沈雲和梁軒的一段情。說沈雲和梁軒最近才分手,但她深愛梁軒,一直不肯放手,還是常常去騷擾已經有現任白富美女友的梁軒,想來在記者會上時,沈雲是把個人情緒帶進工作了,悲從中來!
所以,沈雲的眼淚並不是像大家最初的理解,是為了那個帥哥輔導長,而是另有其人,T大校草梁軒。
然後,不知道是真是假,報導裡把前沈雲如何糾纏梁軒,例如整天跟蹤他,打爆他手機,在他住處樓下盯哨之類的,寫得活靈活現。
真的假的?沈雲的頭有點痛,之前那個沈雲眼睛到底怎麼長的,梁軒那貨色她也看得上,還為他自殺?
這真是我們沈雲界的恥辱啊!
「喂!輔仔輔仔,那個幫你說話的美女記者上新聞了!」
雖然軍中網路都有管制,資訊封閉,但大山有個傳令兵叫阿和的,剛剛銷假回營,列印了一堆關於沈雲的報導給大山。
大山對沈雲看見他就哭這件事也很好奇,但他在軍中對外連繫不易,他上任後事務也忙,加上剛出事上頭盯得緊,他也沒什麼空去連絡沈雲,他的傳令兵卻幫他注意了。
大山在他的辦公室裡,看著關於沈雲和梁軒的報導,心裡倒有點失落。原來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剛失戀啊!
兩個人素昧平生,他怎麼會覺得她的眼淚是為自己而流呢?
因為梁軒的新歡,那個白富美,是國內前十大企業千金,很有商業價值,加上沈雲驚天一哭,也是媒體界的當紅炸子雞,她和梁軒的新聞被炒得很兇!
社長很滿意這個工作能力強,本身又有話題能帶旺報社的員工,沈雲的職業穩了,可她的形象.......
跟個老實人傳傳緋聞也就算了,那個梁軒可是讓她想了就吐的存在啊!
再說,如果這些報導,被大山哥哥看見怎麼辦啊?他會不會覺得我眼睛有問題,業障重啊?
不行,她得去探探大山知不知道這件事,要是知道了,她得解釋清楚才行。
又過兩個禮拜,沈雲打聽到大山服務的軍營,有場懇親會。
沈雲是記者,記者人脈廣,她想知道什麼,就沒有不知道的。她老早就打定主意,這次懇親會她要去看看大山,順便解釋一下她和梁軒的事,以免大山誤會。
當天,沈雲親自煮了一杯咖啡,用個漂亮的杯子裝著,杯子上還有個大愛心。她還買了一束鮮花,是漂亮又清香的白色百合。
懇親會那天,軍營裡門庭若市,軍人們的父母、兄弟姊妹、女友、死黨等等都來探視,熱熱鬧鬧地。
沈雲捧著鮮花,提著咖啡,循著指示,走進軍營裡,那些軍人因為沈雲的仗義直言,有人對她有印象,也會跟她打招呼。沈雲應付了一下,順便問他們大山在哪裡。
「宋連輔導長啊,剛剛好像有在停車場那裡看到他。」
沈雲道了聲謝謝,問清楚了營區內的停車場在哪,慢慢走了過去。
營區什麼都大,就連停車場都很大。因為懇親會的關係,停車場上停滿了車輛,視線被遮蔽,要找人不是那麼容易。
沈雲一行一行地尋找,停車場上不只車多,人也多,沈雲耐著性子找了許久,突然,她看見一個熟悉的側影。
那是個身材很好的女人,前凸後翹,一頭迷人挑染長直髮,白皙皮膚,迷彩細肩帶上衣,深色牛仔褲裹著一雙長腿,三吋高跟鞋,正忙著朝什麼地方走去。
沈雲看清楚了,那個女人好像是......小凡?
沈雲呆立在當地,視線隨著小凡移動著。她看見小凡越走越快,就算是穿著高跟鞋不方便,最後還是跑了起來!
女人穿著高跟鞋跑步,那肯定有個令她無比期待的目的地。
她的目的地,沈雲看見了,跑完後,小凡手臂圈住對方頸子,整個人掛在了大山身上!
大山笑著回抱她,一臉寵溺。
他們四目相對,眼中只有彼此,他們說著話,但以沈雲跟他們之間的距離,她聽不見他們說什麼。
突然,沈雲感到靈魂被抽走了,幾乎站不住,只能靠著身邊的一輛車子,看著眼前這一幕。
小凡以前對大山很好,但大山並沒有給她相應的回應,這是老天在補償小凡了?
他們在一起了。
自己以前對大山不好,看樣子老天是想給自己報應了?
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法怨恨老天,只能怪自己活該。畢竟,大山還活著,就已經是天大恩賜,她還能再祈求什麼?
意識到這一點,失去大山的空虛感,讓沈雲沒了力氣。
兩人摟摟抱抱地,大山帶著小凡邊走邊聊,離開了停車場。
不知道他們會去哪裡。不過沈雲覺得,她沒有跟下去的必要了。她不想沒事拿把刀子,捅著自己的心臟玩。
「這給你。」
沈雲下意識覺得她身邊站了一個人,她不管那個人是誰,把滿手的百合花束和咖啡都塞給了那個人。
然後,彷彿失了魂似地,腳步有些踉蹌,恍惚地離開停車場,離開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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