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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季為祭‧♦ 【雲髑祭】
-Autumn-
歸葬秋牡丹
她只能一直逃,逃到沒有噩夢捆綁之處,何謂噩夢?那不過是一個任誰都拋棄的女孩的話罷了。沒有人聽過她真正想說的話,沒有人想聽她說的話。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討厭我呢?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太過不乖巧了呢?
連我一點點的期待都要埋葬掉嗎?
親手埋葬。是妳自己親手埋葬的。
不斷奔逃的途中,她美麗的紫羅蘭色長髮被修剪成了詭異的短髮,原本完好的雙眼,右眼卻漸漸的模糊,掏空。
她沒有多麼深刻的痛楚,直至她的腹部逐漸平坦、凹陷。
一股鮮甜哽在喉嚨,她沒有哭,鮮紅的艷麗自她嘴角流下,在她的臉頰、頸子、素白的衣服上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艷紅花。
她漸漸倦了,腳步像綁了罪犯才會被禁錮的鐵鍊,漸漸的、慢慢的,動彈不得。她不知道已經跑了多遠,或許她一直是在原地踏步著。
低下頭,嘴角未乾渴的血滴落一朵又一朵花上。而那花因為承受不住血液的觸碰而不奈的抖動著花瓣,接著與血液一同融化,綻放出一朵又一朵鮮豔卻又動人、攝魂的……彼岸花。
她無助,重心不穩的她往後跌坐,一片原本素白的花海卻成了鮮紅的、嗜血的。
「不是彼岸花、不是彼岸花。」她兀自低喃著。
這明明是" "啊……怎麼可能是彼岸花呢?只是、只是……
「是紅的而已……」
她的期待終得不到救贖,就像這染紅的" "一樣,就這樣跟血蛻變成彼岸花,讓期待落入終不毀的地獄。
倦意襲捲至全身,僅剩的左眼眼皮逐漸掩蓋了她的視線,她其實還眷戀著那片逐漸紅焰的花海,其實她還不想睡著的,就像她還對其他人抱著期待一樣,即使已經心涼了心痛了心慌了心碎了,但她卻還能知道自己還活著,因為左邊已經受傷了很多次的心依舊跳動著。
最後收入眼簾的是半白又半紅的花海,以她為中心的隔開了。
她不捨的噙著笑容含著淚水,眼前一黑就這麼倒下。
因為她的倒下,濺起了一片片的花瓣,有紅的、有白的。掩蓋了她因為沾染了血而髒亂不堪的衣,在花海中的她原本已剪掉的短髮又漸漸的長成流瀉的紫色細流,美麗的紫羅蘭色灑在花朵間的空隙,而原本稚氣的臉龐也更加成熟。
時間帶不走她,就這麼葬落在 花海中。
歸葬秋牡丹
※
這裡是位於義大利的彭哥列總部,多雨的地中海型氣候為這棟古老的建築更增添了一點神秘感。一種神聖而不可讓人褻瀆的氣息。
她站在一座花園中央,是彭哥列第十代首領為了體諒她替她造的,她很高興,一開始至少是的。在中間那塊墓碑出現之前至少是的。花開的再怎麼美麗,到了秋天一定會凋謝,秋風帶走了春天花朵的豔麗,染上了一層死白。
「……」她無語,嘴唇開開闔闔似乎想說著什麼,結果到最後卻只能像魚渴望著氧氣那樣。
她跪在墓碑前,上面雕刻精緻的金邊花紋讓她鼻酸,上面寫的是漂亮好看的義大利文,她此刻多麼希望她看不懂。
就當做看不懂也好,不然只會更難過。
「骸大人……」
「骸大人……」
她怯懦的喊著她最常喊的字眼,一次又一次,可惜不會得到回答。
身旁的秋牡丹隨著秋風鼓動著,花瓣灑落。
※
庫洛姆‧髑髏最近有點精神不佳,水靈靈的紫羅蘭色左眼就這麼呆滯著。宛如世界如期般的轉動,而她的視野卻只侷限於那小小的天空一角。
又或者應該說是彭哥列宅邸的霧守辦公室一角。
身邊少了一個人,卻多了一個人。
誰?那孤高的浮雲。
她看著放置在牆角隱約閃著光芒的三叉戟,那不是她所敬愛的人給她的,是她靠著自己的記憶用幻覺製作出的罷了。即使花紋、鑲邊、銀製椎處皆做的跟當初的一模一樣,可是她還是覺得少了什麼,少了一點什麼。
她還期待著她最敬愛的人能從霧中走來對她說著:「這一切只是幻覺。」然後看著他的笑容。然而期待卻又一次又一次的落空,被忽視、被遺忘。
期待是腦中想出來的話,能不能實現不知道。
她除了霧守辦公室外,最常去的就是彭哥列送她的花園。天氣有點偏涼,她穿著單薄的上衣就這麼矗立在花園中央,眼神還眷戀著那一塊墓碑。
能和她說話的說話的是秋牡丹,能聽她說話的是秋牡丹,能替她披上一件厚重卻保暖的……是雲雀恭彌。
她回首,責備的眼神毫不掩飾的注視著她,她只能慘然一笑,頜首說著一段細又綿的話語,透過涼意的風傳進他的耳中。
「雲雀先生……謝謝……」
雲雀恭彌只是劍眉輕皺,完全不管對方是嬌弱的女子就這麼把對方拎進了宅邸內,惡狠狠的關上唯一通往花園的漂亮雕花門。
她的眼中盡是充滿著不捨、難過,那是唯一她還能見到六道骸的地方,夢裡的那個花園,在三叉戟畫成碎片時,也跟著如風般成砂、成回憶。但他的臉中只是充滿著不屑,他不懂為什麼弱者必定想回到過去,連那個愈來愈強大的彭哥列十代一樣,回到過去。
雕花門似乎不理解雲雀恭彌的憤恨,碰的好大聲表示它的不理解。但當事人並不完全把它當作這麼一回事。
如果說如果,那雕花門是空間與空間的隔離,那麼,外面那充滿著湛藍的天、潔白的雲、盛開的花,相對於宅邸內部的死寂、孤單、沉默,就像鳥被折斷翅膀,被那生鏽的牢籠狠狠鎖著,一雙眼睛只能渴望著天空,不能飛。
那麼是自願被囚禁,還是半強迫性的?
「妳,」雲雀恭彌輕瞥了一眼身旁嬌小的女子,紫羅蘭色的長髮飄逸,模糊了他的視覺。而他口中的她,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亦或者,根本沒聽到。
雲雀恭彌抓起她那纖纖細手,些微的施力使她的白皙皮膚泛起粉嫩微紅,而後者,空洞的左眼對上銳利且深邃的鳳眼,沒有逃避。
「我討厭妳的眼神。」
因為雲雀恭彌知道,那是她在看著誰的眼神。
是那個罪惡如他的男人,但他卻能奪走她的心。
雲雀恭彌瞇眼,鬆開了抓著的手,頭也不回的丟下她就這麼消失在彭哥列宅邸的長廊上。
「……又,一個人了?」此話說的可多麼雲淡風輕,就像船槳划過水面,那波瀾、水波只會出現一剎那,轉眼間又消逝成為平靜的水面。
一圈又一圈的水紋晃動著倒影,一層又一層像那結痂卻又不斷脫落的傷口,一直淌著血,好比秋牡丹,將自身的潔白染成一片血紅。
※
庫洛姆‧髑髏還是想回到花園,她佇立在雕花門前,手卻遲遲不肯覆上推開那前往另一個空間的大門。她能感受到,門上的鑲金花朵,攀附著門上的每一個角落,蔓延再蔓延,連她的雙腳,也被這金黃色的枝藤束縛在原地,進亦或退?
庫洛姆感到眼眶一陣溼熱,手輕輕的放在門上,卻感到一陣熾熱,但她卻不鬆手,彷彿那是失去的東西好不容易再得到的感受。
「骸大人……請告訴我……」
她順著門滑下,雙膝跪地的疼痛早已算不上什麼,眼睛不斷溢出的苦鹹才是真正讓心痛的原因。
您對我所說的秋牡丹,意義到底代表著什麼。
庫洛姆空洞的左眼,雲雀恭彌一直知道,那是他在怎麼努力、強迫、施壓,都不會到達的地方。就如同,原本美麗的美麗幻境化成了點點廢墟。
六道骸你還真是惡劣啊,留給她這麼深的傷痕。而有著如海般深邃左眼的男人,只是笑了笑,赭紅色的右眼早已掏空、虛無。
他只是淡笑著,臉頰邊的血痕似乎不痛不癢,他對雲雀恭彌說著什麼,而後者只是輕皺眉頭,接著頭也不回的,走遠。就像他對庫洛姆一樣,他只能無視她眼中,還存在著的,期待。
雲雀恭彌其實也一樣吧,親手擰碎了她那微乎其微的,期待,他是個共犯,和六道骸一起的,共犯。
期待、等待、盼望、希望……
──都落空了唷。
庫洛姆‧髑髏的期待一次一次被粉碎,被她曾經摯愛的那個人,啊!是曾經摯愛呢。
紫羅蘭髮絲散落於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此情此景在雲雀恭彌的眼中就猶如落入無邊血海的天使,卻必須在黑手黨這黑暗且殘酷的世界生存。
他不吭聲的將她攔腰抱起,這時候,他才能迴避她眼中的期待。
那鑲金雕花門,就是她所想去的另一個空間,在朵朵『期待』的中心,庫洛姆‧髑髏的『期待』就顯得多麼渺小,就如滄海一粟。
「骸……大人……」
「……不行呢,妳現在,只准喊我的名字。」
驕傲的王者啊,渺小的奴僕啊……
相對的是雲雀恭彌和庫洛姆‧髑髏。
※
燈光的刺眼迫使她不得不睜開眼,即使不想睜開,她還在那廢墟中找出一片綠葉又或者一瓣殘花。
雖然可能什麼都找不到了。
她的期待終究破滅,就如同她看見立在花海中的石碑一樣,心酸的感覺比什麼都強烈,因為庫洛姆‧髑髏知道,那不是暫時的別離,是永久的,是永遠、一輩子、絕對、不可能再見到的溫柔身影。
她轉頭,看向一邊的雲雀恭彌,後者眼睛緊閉,似乎正睡著。
眼前一陣模糊,因為她已經知道……
期待是人幻想出來的,實現的機率微乎其微。
什麼幻術也好,什麼幻想都好,但是期待就只是兩個字,想的愈美好失望也愈大,就好比飛上天的鳥兒突然被折斷翅膀般,從晴空萬里的蒼穹一摔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獄。
只能透過一面牆看著天空,伸出手卻什麼也摸不到。
嗆進鼻中的沒有那清爽的草香,只有那血水腐敗的腥臭;
撫過皮膚的沒有那微微的涼風,只有那冰冷生鏽的鐵鍊;
穿過耳朵的沒有那鳥群的輕唱,只有那無盡痛苦的哀號;
看見眼底的沒有那蔚藍的天空,只有那拔刀殺戮的噩夢。
「所以妳該知道,期待只不過是撫慰傷心的虛假名詞。」
雲雀恭彌的這句話,讓床上的她哭得更大聲,眼淚也掉的更兇。但雲雀恭彌並沒有想憐憫她的意思,只是一味的,刺破她好不容易掩飾的謊言、撕開她好不容易復合的傷口,陳述事實、灑上鹽巴。
讓謊言攤在陽光下,讓傷口再次惡化。
其實雲雀恭彌你是個跟六道骸一樣惡劣的人吧?一樣傷害著庫洛姆‧髑髏那微小的期待。
若將期待具象化,能代表的只有那一朵又一朵在涼秋中綻放的秋牡丹。
「……骸大人,曾經和我說過秋牡丹的故事。」
庫洛姆抹掉眼淚,望著天花板就這麼靜靜說著,她不知道雲雀恭彌有沒有在聽,亦或已經打盹了,但她仍滔滔不絕的說著。
「那麼,奧德尼斯是妳,還是那個男人?」
「是我,也是骸大人……」
「秋牡丹,開的艷麗卻也枯萎的快。」
雲雀恭彌輕笑,表示不予置評。而庫洛姆只是將她自己的手舉起,張開,卻又握緊,什麼也抓不到。
秋牡丹,開的艷麗卻也枯萎的快。
──就像期待想的美好卻也傷的更深。
「所以?」
「我在想,我死了之後會不會開出秋牡丹?」
「……妳想說什麼。」他微慍,銳利的視線刺著她。
「在血泊的中央,開出一朵又一朵……豔麗的秋牡丹。」
庫洛姆回給雲雀恭彌一個笑容,自然卻又帶點悲傷,眼中的紫羅蘭深沉,他看不見此時她眼底的情緒,就如六道骸一樣,令人捉摸不定。
啊,豔麗的秋牡丹,滿溢的期待,落空的苦澀,血泊中的花瓣枯萎。
躺在血泊中的,是誰?六道骸?庫洛姆‧髑髏?雲雀恭彌?
最後都註定渾身是血的,在胸口在出一朵絢麗奪目的秋牡丹。
那麼再將我的期待,連根拔起扯碎。
雲雀恭彌似乎想起了六道骸說過了什麼話,啊,是什麼呢?
就像秋牡丹,開的艷麗也枯萎的快,滿心的期待也失望的更快。
『如果不能完成期待,那麼,就動手將它摧毀。』
庫洛姆透過窗外看著外面那層若有似無的霧,亦或者,是在天空迷惘路途那孤高的浮雲?她回頭看著雲雀恭彌,掛在嘴角邊的笑容跟眼淚和在一起,有點鹹又有點甜。
她將手指著自己左胸口,握緊的手憑空出現了一朵染著嫣紅的秋牡丹。
「其實骸大人說什麼,我都知道,」庫洛姆把玩著手中那朵秋牡丹,就好比操弄著她的期望,那惡劣的興趣。
「因為,雲雀先生是共犯吧?」
被點名的人不語,玄黑色的雙瞳裡藏著什麼,什麼也察覺不出。
她輕笑,將手中那朵開的好看的秋牡丹拿向雲雀恭彌,坐在一旁的他輕蹙起眉表示不解。
「我可以,對你有所期待嗎?雲雀恭彌。」語落,她起身將手中的秋牡丹輕壓入他的左胸口,庫洛姆擁著他的頸項,若有似無的觸碰。
「那麼,你也是奧德尼斯了。」帶著你對我的期待,沉淪,以秋牡丹花為名。
將那朵,秋牡丹,埋葬於胸口。
在期待中沉浸,卻也沉淪,
──從此歸葬於期待/秋牡丹之間。
FIN
*秋牡丹花語:期待
*奧德尼斯:希臘神話中,死後胸口開出秋牡丹的男子,詳細請自行搜尋。
凜:呃,糟糕好像變成詭異懸疑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