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星期，一個已畢業多年的學生阿和來找我求助。對我而言，學生都畢業這麼久了還會來找老師幫忙，是當老師的一種榮幸。只是很奇怪有很多老師都不懂這點，我也很難讓他們理解教育學生不是只有在幫他們上課的時候才是教育，有太多老師都把老師這個工作當作只是賺錢的工具。
阿和的妹妹原本在髮廊當美髮設計師，每個月收入穩定（約四萬五），最近她決定要辭去設計師的工作，要換一個能賺更多錢的新頭路。奇怪的是，家人問她是什麼工作，她的回答都是：『不能說。』她的家人覺得奇怪，後來她爸她媽去參加了那間新公司的說明會，回來之後問他們是做什麼工作，竟然也變成『不能說』一族，而且連阿和的爸爸都覺得那是一個可以賺很多錢的工作，可以投資。
『老師，我記得你以前跟我們說過，如果有什麼工作是要保密不能回家跟家人說的，那就是有鬼對吧？』阿和畢業了這麼久，還記得我多年前的叮嚀，真的讓我很感動。
「我覺得八成是直銷，因為手法太相近了。」這幾年來戳破太多直銷廠商的謊言，在社會上樹敵太多，不過我認為總是要有人去揭發他們的真面目不是嗎？
在阿和的拜託之下，我假裝是對那個「不能說的工作」有興趣，和阿和一起去聽他們的說明會。
會場在市區一棟大樓的某層，門口寫著慶ｘ公司，進去之後，門口就有一個排行榜，上面有一堆業務員的照片，照片下方有金額，ｘｘｘ上個月獎績一千六百多萬，我仔細看了一下，獎金最少的也有八百多萬，當下我忍不住露出微笑，低聲跟阿和說道：「如果這工作這麼好賺，哪需要再辦說明會招攬業務呀？大家拼死也要去搶這工作吧。」
沒多久阿和的母親也出來帶我們，她一開口就是：『老師，我跟你說，這真的是一個會賺錢的行業，是台灣未來的商機。』我連想要開口勸她幾句的機會都沒有，一個掛著「處經理」名牌的年輕女孩就出來接我們了。
她的年紀看起來才二十出頭，一臉稚氣未脫，年紀看起來和我現在教的學生差不多大，身上的套裝搭配那處經理的牌子，怎麼看都不搭軋，果然她拿出一個活頁夾，開始講那個工作有多能賺錢。
『我們的公司是合法的，主要的商機是因為九十四年的時候，行政院通過了生前契約要有70%的錢強制信託，所以我們的商機就出現了，你們應該有聽過這個法令吧？』一般人當然是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我當然不可能被唬住。
「當然有聽過，當時因為很多生前契約的公司，收了錢之後就捲款而逃，導致很多人受害求助無門，所以才會立這個法。所以你們是賣生前契約嗎？」我反問道。
那位處經理可能從來沒有遇過我這樣回答的，臉上一陣煞白，竟然吞吞吐吐地說：『啊，原來是這樣的呀，不過那個捲款而逃和我們沒有關係，因為我們不是賣生前契約的。』
「你們不賣生前契約，那為什麼要跟我們說那個法令和70%信託的事呀？那你們是賣什麼？」我的話又讓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我們賣的是……骨灰罈，你先不要管生前契約那部份，那是我們公司的另一部份在負責的，我們這部份只需要負責行銷骨灰罈，是公司真正能賺錢的部份，你想不想賺錢？想要賺錢就加入我們就對了。』我當下很想跟她說，小姐你的台詞完全說服不了我，就一句「想賺錢就加入我們就對了」想要騙倒我還早的很。
『骨灰罈？就只有一個骨灰罈？沒有搭配生前契約要怎麼賣？誰會想要自己買一個骨灰罈在家放著？我實在很不懂你們的行銷耶……』我當下心裡真的很OS，怎麼可能有人這樣被騙？不過說明會現場，將近有一百五十個民眾在聽（包括阿和的媽媽還有後來相認的小學同學），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希望，我實在是超無法置信的。
那位很嫩的處經理又呆了一下，說道：『骨灰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獎金。你是不是想賺錢？想賺錢就聽我說給你聽，就是你入會只要先交一千元就可以，如果你花四萬六買一個骨灰罈，這樣就可以擁有兩個下線。只要你或你的下線每個人推銷出一個骨灰罈給別人，這樣你就可以抽八千元。如果你的兩個下線都有業績，業績還可以相乘，你的獎金可以更多。這樣還沒有完哦，如果你的兩個下線都拉到兩個下線，這樣就兩個下線再加上四個下線的下線，若是大家都有業績，業績就會對對碰，你看這樣一輪你就有快十萬的獎金了，好不好賺？』顯然這一套說法只有對於一般知識水準不是很高的人，可以很快達到擾亂理智的效果，但我的心思澄淨如明鏡，當然沒有因此亂掉。
「這種方法只是以錢滾錢吧，既然要賣給親朋好友骨灰罈，但我都沒有聽你說這個產品到底有什麼好處？那我要怎麼讓我的親人或好朋友跟我買骨灰罈呢？這產品的核心價值在哪呢？」我的直白是出了名的難纏，料妳小小一個區經理，怎能說服我這老狐狸？
此時我看到臉色蒼白的她向遠方另一位剪著俐落短髮的女生示了一下眼色，那位看起來比較幹練一點的女生就走過來支援，看來是前方砲火猛烈，不得不求援。
『你好，看來您對我們的產品真的很有興趣，我是她（指區經理）的上線，我是總公司的行銷部經理。
我看了一下她胸前的名牌，這麼浮濫的經理制度感覺好像在辦家家酒一樣，這個女生和她的下線比起來就真的幹練多了，穿著男生的西裝，不過年紀還是不到三十歲，我也想體驗這種直銷公司的洗腦技巧到底有多厲害，所以我就面帶微笑，裝出對他們家的骨灰罈行銷很有興趣，繼續聽下去。（待續）
小金老師註：如果他們賣的是如圖所示有創意設計的骨灰罈，我還覺得可能會有那麼一點商機。（有一位Anna Marinenko 的設計師，設計了一款以披著白床單的鬼魂為主題的骨灰罈，讓你生後也能和別人與眾不同，順便讓來探望你的親友能會心一笑 (或是滿臉疑惑...)。這個鬼魂骨灰罈不只外型特別，裡面用來放置骨灰的是個透明的膠囊狀容器。另外，底部還有一個不知到要用來幹麻的 QR Code 設計，可說是從頭到尾都會讓人不知所措的前衛骨灰罈！）
圖片來源：網路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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