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以為書中所寫的是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他們錯了。」(p199)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本書到底是不是在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
「從男性在看到型態和它們之間抽象關係的這種能力上,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西洋棋國手都是男性,甚至在俄國都如此(西洋棋是俄國的國家技藝,男女兩性都參加比賽),對否認性別差異有其生物原因的人來說,他們比較能夠接受的理由是,女性受到男性西洋棋手比較優秀的制約,所以她們潛意識中把自己的期望放低,以致於表現不如男性。不過這是一個為了維持男女偏見而故意拒絕科學證據的一個說法。」(p9)
一般而言,男性的空間能力的確比女性強,性別差異的確是存在的沒錯,不過據此而否定女人「潛意識中把自己期望放低,以致於表現不如男性」,這才是為了維持男女偏見而故意拒絕事實的一個說法。藍調石牆T裡面,潔斯曾經和男同事們賭氣打棒球,萬一輸了就得親吻臭男人,幾乎所有的T都覺得不可能贏,不過在她們得分慢慢建立起自信,確認自己不見得比男人差後,情況就改觀了,她們不但贏得了比賽,也贏得了眾多心胸開闊的男同事的尊敬。長久以來女性就是這樣受欺於父權體制,誤以為「無才便是德」,誤以為只有嫁個好男人、投靠在男人堅強的臂膀下才有生機。完全否認女人在心理上長久以來承擔的弱勢,只強調兩性天生的差異,這不是在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又是什麼呢?
「現已有很強的證據指出女性跟男性有不同的味覺……整體來說,女性在味覺上是比男性優勢的。那麼,是否應該有更多的大廚是女性,或是說,這些著名的大廚身上有比較多的女性敏感度呢?」(p11)作者就這樣點到為止,完全不提為什麼著名大廚多是男性的緣由。雖然女性具備天生在味覺上的優勢,可是後天社會的資源太貧乏,女性多半被限制在家裡炒菜煮飯給先生的家族享用,能靠廚藝出來賺錢甚至當上「食神」的,只有男人而已,作者居然只是懷疑應該有更多的女性大廚,而那些男性大廚身上也許有較多的女性敏感度!就像一般而言,女人明明語文能力比男人強,偏偏在中國什麼詩仙詩聖詩佛詩鬼的都是男人,像李清照這種才女則少得可憐,在國外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也多是男性,為什麼呢?因為女人可以用的社會資源太少,因為女人被綁在家裡,為繁雜的家事放棄了自身的夢想、奉獻了畢生的心力。作者明明說「沒有人會否認有的女性比男性聰明,也沒有人會否認她們的敏感度與語言能力(這會使她們成為更好的醫生、牧師、立法委員和法官)」(p170),作者也說了「法官幾乎都是男性」、「戰後女閣員的總人數大概兩輛計程車便可載完,只有二次組閣的內閣閣員中女性人數大於一」、「醫學院學生有一半是女性,但在醫學界擁有較高職位的只有百分之二」(p162~163),女性明明比男人敏感又善用語言,在醫學界、政治界和法律界應該都是「陰盛陽衰」才對,偏偏男醫生、男政治家、男法師還是比女的多上許多,如果照作者所說的「男性、女性大腦上的差別才是一切的根源,你所看到的社會現象只是這個根源展露在外的表象」(p3),那男性應該敏感度和語言能力比女人強才對吧!不過作者所根據的科學證據卻顯示女性敏感度和語言能力比男人強喔,可見這絕對是社會資源嚴重分配不均的問題,才不是兩性先天的差異,他們卻完全不去探討造成現今這個社會現象的原因,可見
作者完全不管後天社會的限制,只會強調先天性別的差異,這不是在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又是什麼呢?
「嬰兒一出生並不是一張白板,任由我們在上面寫上做出與他們行為恰當的行為指令。他們一生下來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男性和女性的想法,我們可以這樣說,他們在子宮裡就決定好了他們的心意,在子宮中,他們不必擔心外頭虎視眈眈且迫不及待要改造他們的社會工程師。」(p13)
事實上,嬰兒即使擔心也沒辦法吧;我如果在子宮裡就知道這個異性戀父權社會極力歧視我這種女同性戀,我如果還有選擇要不要離開子宮的權力,我想我可能沒有勇氣出來面對這個吃人的社會!然而,我絲毫沒有選擇,我能選擇的,只是忠於自我,做一個義無反顧的女同性戀罷了!我們一生下來就被異性戀霸權社會強迫接受異性戀思唯,我們從小就只接觸得到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的童話,
每個人都被迫學習異性戀的情慾模式,好像男歡女愛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另一方面,女孩子從小就被教導要文靜乖巧要勤做家事要廚藝高超,將來才嫁得出去,男孩子也是從小就被告誡有淚不輕彈膝下有黃金,然而作者卻只強調男女天生的差異,卻忽略了外頭的的確確有著這許多「虎視眈眈且迫不及待要改造他們的社會工程師」,好像現今男尊女卑的現象只是生理因素造成的,而跟後天社會的影響完全無關,這不是在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又是什麼呢?
「後天社會的制約和文化背景無法決定我們對自己的性別認同,因為一切在子宮中就已經完成。」(p15)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在子宮中已經完成的,只有生理性別而已,性別認同絕對是後天社會的制約和文化背景的產物!讓我們先釐清性別認同的概念。所謂的性別認同,就是個體對社會關於男人女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認同程度。舉例來說,像中國古代,不分男女都是留長頭髮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剪髮是大逆不孝的!),到了近代才演變成男短女長,一個男孩子如果從小就對父母的這種要求社會的這類期望感到不滿,偏偏要留長髮穿裙子,甚至想要當女人,他就會被精神醫師和心理學家說成是「性別認同障礙」,嚴重一點的,還會被說成是「變性慾者」;如果社會上對女人的定義是「留短髮穿褲子有陰莖的」,他還會想當那種「女人」嗎?當然不會!根本就是社會預先設定了性別的概念,小孩子生下來後又被迫學習了那一整套的價值體系,而有人接受有人抗拒,反抗的人又被社會定義成心理有問題。如果性別認同是在子宮裡決定的,怎麼可能會有認同障礙發生呢?如果有屌沒屌的有咪咪沒咪咪的都算男人,哪會有性別認同的問題呢?哪個人還沒生下來就覺得自己應該穿裙子?像蘇格蘭人覺得男人穿裙子是尊貴的象徵,而在三國時代諸葛亮送裙子給司馬懿穿以激他出戰,也是因為社會上認定男人穿裙子是羞辱的象徵,作者竟說這不是後天社會的制約和文化背景決定的,這不是在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又是什麼呢?
「珍並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她玩得非常粗野,是一個絕對的戶外孩子,在家裡待不住,時常想盡方法去找男孩子玩;她對洋娃娃沒有興趣,寧可去弄哥哥的卡車、汽車或積木;在學校裡,她的讀和寫方面都發展得很慢,也常因先動手打架而闖了不少禍。她在十幾歲時,不肯做她表姊的伴娘。也顯現出對嬰兒的毫無興趣,在她的朋友中,珍是唯一拒絕幫人家看小孩賺零用錢的。她對女性的衣飾毫無興趣……珍是一個有男性大腦但是困在女性身體內的人,這個情況沒有剝奪她成為一個女人並且生孩子的權利,可是仍導致她的行為完全不像女人,在某個層次上,也使她覺得自己不像個女人。」(p23~24)
「璜妮達從小就被當作女孩子養大,而且根據行為理論的說法,性別認同是在四歲大時就已經完成了,璜妮達以及所有跟他一樣的孩子都至少有十二年的時光來認同他們的舊性別,但是青春期以後,他們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女的,他們脫去原來的服裝,與女孩子墜入情網。在他們的生活環境中,完全沒有任何一點暗示作為男孩子是什麼樣子,他們的社會嚴格地控制他們在所屬的角色之下,原始社會中的社會禁忌是牢不可破的,然而他們內心深知自己不是女孩,他們是對的。」(p30)
這兩個案例都說明了作者的的確確是在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就像他們在p29所說的「女性主義者一直認為我們可以控制自己的前途,主導自我的方向,不受性別的牽制,男性和女性都有自由意志,但是意志本身足以使我們自天生的軀殼中掙脫出來嗎?我們的確可以任意改變我們的方向,但卻不能改變原有的生理機制。」珍為什麼會覺得自己不像女人?絕對跟她的腎上腺分泌過多激素無關,而是跟社會對女人的期望有關!就是因為大家都說女孩子不該玩得粗野,大家都說女孩子應該穿「女性的衣飾」,大家都說女孩子應該對洋娃娃有興趣,不該像男生那樣喜歡玩卡車、汽車或積木,更不該像男生那樣先動手打架,雖然她一樣結婚生小孩,雖然她跟先生相處得像最好的朋友一樣,雖然她兼顧了家庭與事業,她還是覺得自己不像女人,這哪是因為她有男性大腦的關係呢?這明明就是因為這個性別專制的社會太過堅持傳統性別典型而造成的悲劇!璜的例子更可笑,什麼叫做「完全沒有任何一點暗示作為男孩子是什麼樣子」?難道他沒有爸爸叔叔舅舅爺爺外公,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男孩子是什麼樣子?璜剛生下來的時候由於陰莖內縮且睪丸也縮在小腹內而被當成女生養大,直到青春期才聲音變低沈、睪丸下墜陰莖長出,面臨這種生理劇變,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跟週遭的男性親友有一樣的身體,加上從小就耳濡目染了社會上男尊女卑的現象,他當然覺得自己是男生而且要當男生!作者對他是否從小就認為自己不是女生的問題完全避而不談,只說「青春期以後,他們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女生」(而他們男性的身體明明就是青春期以後才長成的),這怎麼能說是「性別認同在子宮中就已經決定」的例證呢?等作者找到一個體毛茂密外型粗獷的男人從小就覺得自己是女生再來說這種話吧!還敢批判女性主義者企圖超脫性別的牽制、妄想改變原有的生理機制!女性主義者想改變的,只是性別專制社會要求的性別典型和權力結構與資源分配,解放女男兩性,讓有肌肉的玩得粗野的喜歡刀槍的權力慾重的女人不但可以愉悅的認同自己為女人,更能得到社會的認同,也讓愛哭的喜歡洋娃娃的文靜的男人如此,可從來沒想過要改變生理結構喔!作者這樣曲解女性主義,還敢說他們不是在替保守派和性別主義找理由,到底想騙誰呢?!作者在p31說「那些身體外在的表徵以及社會對我們的期望,只不過是這個生命的生物基礎的附加物罷了」,可見他們若不是對女男兩性的豐富面貌非常無知,就是故意忽視,也許違反傳統社會性別典型的人是少數,但他們絕不是異類,男人婆一樣是女人,娘娘腔一樣是男人,絕不能把他們視為困在女性身體裡的男人和女兒心男兒身!
女性主義的抬頭,讓更多的女人與男人活得更快樂自在,不必強迫自己違反天性去符合社會的期望,這有什麼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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