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腳踝的傷一直沒有好轉。
那是在我大概還在國小高年級時候,有一次從樓梯上摔下來,左腳踝先內翻再外拐後便傷到的。
當時,爸爸帶我去一家在大湳那邊的國術館,連續推拿了幾次,貼了讓我過敏長滿小疹子的草藥,左腳跟卻還是一直沒辦法踏下地板走路。後來爸爸聽人家說桃園有一家很有名的「呂水興」,便帶我過去看看。
「呂水興」晚上才看診,我記得我那天晚上功課還沒寫完,小小的診所坐滿站滿了人,我記不得是幾點到那邊的,但是一定是開始掛號之前,反正輪到我看的時候,一定已經超過晚上九點以後了‧‧‧
當時很剉呀!因為在診間外面等的時候,聽到很多狂呼哭叫聲,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地獄也不過是這樣子吧?!
進到診間,師父叫我爬上床,我還記得那張床在樓梯間底下,之後什麼也沒說,只問傷到多久了?我模糊記得是答「有一個多月了吧?」,然後,師父讓我把右腳一齊放著,他握握雙腳的這裡,問:「這裡痛嗎?」,我如果搖頭,他就說:「什麼什麼骨沒事!」;再握握那裡,問:「這裡痛嗎?」,我如果搖頭,他又說:「什麼什麼四個骨沒事!」‧‧‧然後,確定了會痛的地方後,便用藍色的筆跟紅色的簽字筆在上面畫了XXOO的記號。接著師父讓我躺下,我躺下就看著我頭上方是往上的樓梯底部,他先輕輕地轉兩下,接著...啊~~~啊~~~啊~~~~
我的胃開始翻騰,馬上要吐了,頭暈眩著,然後聽到自己哭喊聲,才意識到那個聲音是發自於我的喉嚨,眼淚確定是飆出來的,我怎麼來不及說「不要」勒?!我惡狠狠地盯著那個師父,師父還是一派沒有表情。
我全身酸軟,左腿完全沒有力氣,沒辦法逃跑呀!「爸爸呢?」我想著,於是我放聲大哭喊我爸,師父從包藥的視線中抬眼看我一眼,說:「那麼大了,還愛哭!」(「我哪有大?!我才小學耶!」雖然是很想這樣反駁,卻想到自己那麼高的身高,被看老十歲也是見怪不怪了,便只好收斂一點低聲啜泣)。師父快手快腳地調好了藥包裹上我的左腳踝,很奇怪的,我的腳踝不久就好了。
兩、三年後,我又是同樣因為樓梯摔傷了同一個部位,但是,打死我都不敢再去「呂水興」看。從此,腳踝就像被搬了家一樣,常常感覺到它的鬆動,習慣性扭傷便這樣一直跟著我。
為了要學芭蕾,為了不想在左腳單獨踮立時,晃得像隨時要跌倒,足踝常痛得要爆掉一樣,我這次扭傷,乖乖地看醫生,乖乖地吃抗生素,躺在床上忍受著與睡魔的鬥爭乖乖地做復建,雖然我還是會不聽話地去上課,但是我有特別小心不再加重它的傷勢。
經過了一個多禮拜,竟然沒有好轉的感覺......
我決定不怕死地去看「呂水興」。
「呂水興」在復興路上,旁邊的店家不曉得換過幾輪了,那麼多年過去了,它的招牌始終都在那裡,但是當我上網去查時,發現「呂水興」師父已經退休了......
可是我一向是不到橋頭心不死,看在他招牌還沒有拆掉的份上,我就算是跪著求他,也拜託他幫我看看我這該死的左腳踝。
晚上七點鐘到那邊,門上貼著呂師傅已經休診的公告,玻璃門沒有關,我在門口流連想鼓起勇氣進去問問,但又怕不禮貌。從外面的門可以看到,裡面還有個門,門是半掩著,有個白髮的老婆婆坐在那裡,我對她點頭示意,她看到了,於是打開了木門對我點了點頭,我鼓起勇氣推開玻璃門進去,問她可不可以請呂師父幫我看看腳。
另外一位中年男子從裡面出來,禮貌地說呂師父出去吃飯了,他現在已經不看診了。可能是看到我的失望,阿婆插話說要我在外面的長椅子上等,中年男子在關上木門前說:「妳等等,等到呂師父回來,再說說看。」
於是,我就在門外等著。
等到差不多七點半過後,呂師父回來了,他逕自地往裡走,我倏地站起身跟他打招呼,他才放慢了腳步問我什麼事?我請他幫我看看腳,他也沒答應又往裡面走,我厚著臉皮跟了進去,師父才讓我進到診間。
師父叫我爬上床,那張床已經換了位置。
師父依舊什麼也沒說,只問傷到多久了?我答:「是很多年的舊傷了。」,呂師父一副「啊~妳是來亂的喔?!」的表情,還沒開口,我便搶著說:「一直沒有好,習慣性扭傷,這次是一星期前傷到的!」然後,師父讓我把右腳一齊放著,他握握雙腳的這裡,問:「這裡痛嗎?」,我搖搖頭,他就說:「什麼什麼骨沒事!」;再握握那裡,問:「這裡痛嗎?」,我又搖頭,他又說:「什麼什麼四個骨沒事!」,然後他捏捏我的足踝內側,我「啊」了一聲,然後他又捏捏我的足踝外側,我又「喔」了一聲,呂師父說「這次是足後跟扭傷」又說「這傷很久了」。接著紅色的簽字筆又出現了,他在內外側各畫了一個X的記號。
師父讓我躺下,我就雙手分別死死地扳著床沿,開始深呼吸,他先輕輕地轉兩下,接著...啊~~~~,我說:「師父,等一等,我還沒準備好!」呂師父像他一貫地沒有太多表情地說:「準備什麼?已經弄好了!」
當時我的足踝是酸軟疼痛的,但並沒有以前那樣的痛不欲生耶?!
「現在要等疼痛穩定後,才能確定位置對不對了!」他說,然後,呂師父拿了幾片藥布靠在牆面上與我略聊了一下,包括我小時候的經歷以及看到他不再看診的惋惜......等等。接著,呂師父又按了按剛剛我會痛的地方,很奇怪,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地~竟‧然‧不‧痛‧了!
「藥布早上貼,晚上睡覺前取下,因為睡覺時會被黏掉。」
「這幾天,不要踮!不要走斜坡!不要太過份運動!」
收費:NTD 300整
呂師父不說還要不要再來複診,也不說以後我傷到了可不可以再來給他看。
但是,我相信他還是很善心的,只要有人真的需要,他不會見死不救的。
原本我的左腳,因為腳踝四周的韌帶及肌肉一再的受傷,導致左腳骨有點偏移了位置(變成略內八),我的身體為了配合這隻腿,會不自覺地將重心放在我原本右腿上,退化的右膝便承受了更多的壓力,疼痛難消;髖關節也是這樣,左臗總是比右髖來得疼痛‧‧‧,這次治療以後,我重新感覺自己骨頭、肌肉、重心、動作的變化。我小心地穿著護踝,希望調回來的位置能快快長好,讓我能夠長久地學芭蕾下去......
謝謝呂傳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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