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班上，有一個『無敵』搗蛋鬼。
第一次見面，他向我宣布：「老師，我在家都是躺在地上背書的！」然後二話不說，立刻躺在走道上，翹起二郎腿胡亂念著課文。
正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時，正好另一個小朋友經過，不小心踩了他一腳。
「哎喲~」
「你看吧！這是公共場所，你躺在地上，就被踩到了吧！」我趕緊順勢拉起他。
「嗯~」搗蛋鬼想了想，「好，那我下次不躺了。」
哇，我當時心想，真是錯怪了這孩子，我一點就通，這麼聰明，一定很好帶，「我要撕掉以前帶他的安親班老師貼在他身上的標籤！」
可是，我太天真了！
這個搗蛋鬼，果然如我所料，是個聰明的孩子，理解力強學得快，新課程對他來說充滿吸引力，在課業不需要太擔心。
但在另一方面──『生活規範』，他簡直是一匹脫韁野馬！
上課時，照著他自己的意思念，任意修改課文內容是家常便飯。例如：故意把『兩隻大白鵝』唸成『兩隻鹽酥雞』，關於這一點，我其實不感到反感，反而覺得他很好笑。
但我又錯了，搗蛋鬼的幽默方式，容易引起其他小朋友的共鳴，引發一串笑聲，然後集體分散注意力，這對上課中的我來說是很恐怖的事。
以下對話常出現在我們之間~
造句的時候，最近他把我寫的「不論是蟑螂還是『老鼠』，都是我最討厭的動物。」變成「不論是蟑螂還是『老師』，都是我最討厭的動物。」
然後他洋洋得意，跑來解釋，「老師~對不起，我寫錯了。」
有一次，他拿著一題「不同的…有著不同的…」來問我。
「老師~烏龜的龜怎麼寫？」
「嗯，這個字不好寫喔~」這個字對三年級的孩子來說是困難的。
「是說要寫好看不容易的意思嗎？」他問。
看我點了頭，他又問，「老師，我可不可以寫『不同的烏龜，有著不同的吃法』？」
「嗯…是沒有不可以啦！但是通常我們不會吃烏龜啊，對不對？」說真的，我覺得他很有創意。
「嗯，對。那『烏龜』怎麼辦？」搗蛋鬼有點困擾的皺著眉頭，他是打定主意要用『烏龜』來造句了。
「那不然…我們改成『不同的烏龜，有著不同的花紋。』可以嗎？」我答。
諸如此類，我必須隨時準備應付他突發奇想的『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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搗蛋鬼上課不專心，隨心所欲，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想轉個圈就擅自離開位置，只要我稍微轉個身，他就溜走了！當我忙著處理其他事情，就必須同時聽到小朋友們輪流告他的狀。
「老師~他拿我的筆！」
「老師~他罵我活該！」
「老師~他打我！」
「老師~他在唱歌！」
「老師~他的桌子很歪！」
「老師~」「老師~」「老師~」「老師~」……
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這逼的我必須隨時把他『放在』我身邊。
寫功課時，他的座位在我旁邊；我要時時提醒他「把腳從椅子上拿下來」、「椅子要擺正」、「頭抬起來」、「不要再修筆了」……
因為這樣，我決定開始叫他「大牌」。
「蘇大牌，你的腳放哪！」
「蘇大牌，不要再轉書了！」
「蘇大牌，待會記得寫這一回數學。」
「蘇大牌~」「蘇大牌~」「蘇大牌~」……
有一次，他突然立正站好，非常有精神的大喊，「是的！狐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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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時候，他也要在離我最近的方，讓其他小朋友不太服氣。
「老師~為什麼他可以在妳旁邊？」孩子們一邊撒嬌一邊抗議。
「好啊好啊，那我去別的地方。」大牌可樂了。
「不行啦~因為我最喜歡你啦！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啊！」趁他溜走之前，我趕快抓住他。
已經沒有所謂面子問題了我……唉……
看著他的聯絡簿上，常常都被學校寫滿罪狀，諸如：打掃時間溜出去玩、欺負同學、背書不認真、拿早餐錢去買溜溜球、因為老師寫他連絡簿而罵老師……到在公共場所隨地小便等等，被罰抄課文更是常有的事。
我曾經開玩笑說要拿條繩子把他跟我綁在一起，嚇嚇他也好。
沒想到，他趕緊搖搖頭，「不要~~~~~~，我幼稚園的時候就是這樣！」
「ㄏㄚˊ？真的喔？」換我嚇了一跳。
「對啊。」他說，「我還跟老師去女廁，綁在門邊等他……」
「那這樣你有乖嗎？」
「有啊！我很乖。」說著說著，他又溜走了。
我知道這孩子的媽媽很忙，姊姊們大他十幾歲又都在外地唸書、工作，其實他是一個需要被注意和關心的傢伙。因此對於他的諸多罪狀，我都在他媽媽處罰他之前，先跟他溝通一下，讓他有機會說說『犯罪的原因』。
幾個月下來，我發現他的確是理解能力強的小孩，是非對錯其實他都很明白，我想他是缺乏約束自己的能力，或許是想引起注意，也或許單純因為惡作劇很好玩，總之我不認為他無可救藥；他只是個寂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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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愛面子的孩子。別的同學成績比他好，功課寫得比他快，他就會惱羞成怒開始跟自己生氣。
『拒絕學習』是他常用的計倆，撐著頭嘟著嘴瞪起眼，開始說些攻擊別人的話，「他上次還不是考不好」、「他昨天寫很慢」……只為了給自己台階下。
他也是一個觀察力很強的孩子，對於週遭環境的變化非常注意。即使別的年級有人受了處罰，他都會來問我為什麼。一定要得到滿意的答案，並跟我再三確認自己不會犯這種錯後才安心。
他剛來我們安親班的時候，發現我的老闆──陳老師比較兇，所有的小朋友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而其他老師們有事都必須先跟他商量。
於是大牌提出了一個很可愛的問題，「老師~陳老師是妳的『老大』嗎？」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差點沒把我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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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相處了幾個月，我花了很多時間『跟他講道理』以及『聽他說他的道理』，很高興我是他願意溝通的對象。
有一次聽見他跟其他小朋友的對話……
「欸，聽說你叫小狐老師什麼？」
「喔~『老大』啊！」他回答的很得意。
我有一種莫名的開心。
由於他願意給我機會了解他，才讓我發現他的可愛。看著他從『野性難馴』慢慢進步的過程，也讓我更肯定了我自己對待孩子的方式。
我很願意用正面的角度去看待難搞的小朋友，也相信一定有方法讓他們乖乖就範。立即的處分和遏止，可以暫時阻止小朋友脫軌的行為，但在此之後，一定要記得告訴他們「我相信你可以更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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