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偶爾也憎恨自己的矛盾。 我把自己做成別種形體了， 被我錯怪的人啊，你不是變了， 你只是，讓自己成為另一種形態了， 為我們過去對彼此犯下的錯誤懊悔吧， 忘記深愛的感覺， 僅僅只要深深的愛自己就好了， 愛這個 已經無論如何都認不出來了的自己。 下次我們再相遇， 就當作是無法辨識的陌生人吧 我已經是 我已經不是 我什麼都不是了。

353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那個叫做4的女生與她的情人分開了，
4的情人是一個幼稚、野蠻，有時候很不講道理的人，
但盡管如此，只要有愛，彷彿沒有什麼問題是無法克服或是忍耐的，
4這樣覺得，而且她認為她的情人也是這麼想著。

有一天，4如往常的在打工的廚房洗著碗，
洗著一個客人吃得剩下三分之一的焗烤船型器皿，
在盤子的邊緣上，烤焦的起司泡了水之後像是乾掉的強力膠那樣呈現半透明的黃色，緊緊的黏附在白色的瓷器上。

這種事情也是經常發生的，焗烤的料理就是這樣。

4這麼想著，拿出了質地堅硬的銀灰色鋼刷，很用力的在起泡的肥皂水中來回刷洗著，
來回的來回的刷著，原本沾到了番茄醬和奶油醬的部份已經恢復了潔白，並且在水光中閃閃發亮著。
被烤得焦焦的米粒也已經被沖入了排水口，流到下水道裡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但就是那一圈黃色的起司，
像是擠不得要領的鮮奶油似的，歪歪扭扭的圍繞在盤子的四周，
甚至還在一個角落形成了一個像是水滴向下流著那樣的圖形。

有人說，想了解一個人，不如就去看看那個人所丟出的垃圾，那些剩下的，不要的東西裡面，藏著每個人最真實的面貌。

奮力的刷著盤子的4腦海裡突然想起了這麼一段話。

某種程度，4窺視到了許多人所不要的，剩餘的部份。
那些被穿著套裝的年輕女孩留在盤子上的綠色花椰菜，用被端出去時相同的角度橫躺在寬闊的白色瓷盤上。
還有被打著過緊的領帶的肥胖業務員放在盤子一角整整齊齊落成一疊的蒜片和紅蘿蔔，和他女朋友所放的紅椒和鴨兒芹。
4也曾經看過放巧克力蛋糕的盤子被不知名的客人用蛋糕上的巧克力醬，又薄又平整的鋪滿了整個盤底，
4認為那應該是一個很傑出的藝術家所作的。
所以當她把洗潔劑倒在盤子上時，深深的覺得很可惜。
當然是什麼人吃剩的這部份不盡然是真的，因為4的工作只侷限在廚房的洗碗槽前，
她不曾與任何一個在盤子上留下食物的客人見過面，甚至連一眼都沒看過。

沒停下手上的工作，黏附在船型瓷器上的乾硬起司已經被刷落了大半，只剩下角落那個水滴型的焦黃印記，像是花紋一樣緊緊的黏附著，緊緊的，像是被印上去的，像是一開始就在那裡的，像是印花那樣。

無論她換了再怎麼堅硬的刷子，也無法把一開始就在那裡的東西刷除，無論費盡多少力。

4回過神來的時候，船型的器皿不知何時，深深的沈默到了深處，
水槽的水稍微溢出了一些，在她圍裙上大約是肚子的地方，浸溼了一小塊，感覺涼涼的，

而她呢，正在無法自拔的哭著。

那天的深夜，4來到情人工作的地方，天氣很冷，她只穿了短外套，在黑夜裡靜靜的等著。
過了不久情人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情人笑著，問她吃飽了嗎？今天過的好不好。

4看著情人的微笑，她也笑著，心想著，愛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他們互相擁抱，在情人工作的已經關了燈的店門前。
再度交會眼神的時候，4看見了，
像是視覺暫留那樣的效果，她看見那個水滴形的，洗刷不掉的印記，
就在情人的臉上。

她小步的往後退了一些，臉上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表情可言，輕輕的說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分手吧。」

任性又惡劣的情人問了她一些問題，4沒有再說話，
然後情人開始叫著，喊著，生氣的踢壞了路旁的小花圃，連4送他的手帕都給扔到了地上。

然而4什麼也沒聽見，就在情人叫著喊著的時候，
4卻聽見了如往常在廚房裡工作時遭雜的吵鬧聲，
鍋鏟碰撞的尖銳金屬聲，
廚師們說的笑話，外場的男孩抱怨著碰到了無理取鬧的客人，把葡萄酒杯打破了，
烤箱定時開關發出了叮叮的聲響，
還有自己面前的，那一道強勁水流所沖刷出的聲音。

4看著情人，現在他不吵也不鬧了，蹲坐在一旁的他哭著，
4感覺自己也哭了，但是她不確定眼淚到底有沒有流呢？
情人再也說不出話，充滿著冷空氣的夜晚裡只聽見4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著

「今天在工作的地方，洗了一個焗烤用的盤子，船形的那種，你知道嗎？知道吧？焗烤的起司最後都會變乾變硬的黏在四周，其實平常也有過。但是今天，無論我怎麼刷怎麼刷，洗的多麼仔細，用了多少洗潔劑，最後卻還是剩下那一塊汙垢，水滴形的，好像慢慢要往下流動的印記那樣，不管用了多少力氣都刷不掉，我刷不掉那種印記，怎麼刷都刷不掉....」

情人緊閉著雙唇看著她，她看著情人哭紅的眼睛，兩個人沈默著。
4知道情人什麼也不明白，那不過就是洗不乾淨的盤子，烤過的起司。

然後情人以一種被傷透了心的眼神看著她，緩緩的站了起來，
在4的面前，給了她一個不輕不重的巴掌，頭也不回的走了。

4撫著自己左邊的臉頰，在寒冷的空氣裡，情人手掌的熱度像是印記一樣印在上面，
她原本想拿出皮包裡的小鏡子照著看一看，但是才在翻找著她就後悔了，

她怕那洗刷不掉的水滴形印記，會透過了鏡子裡自己的雙眼，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臉上。
那無論怎麼洗，也洗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