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為先秦古籍,富有神話傳說的一部書。中國在戰國前後,出現了《山經》和《禹貢》兩部專門的重要地理著作,在地理學史上佔重要地位。《山經》是現存《山海經》一書中成書最早和價值最大的部分,以山為經,按地裡方位分東、西、南、北、中五區,每區又分若干山系,並記方向道里。共計有四百餘座山得位置、水系源流、天然動植物與礦物資源等。同時《山海經》對中國古代歷史、地理、經濟、文化、民族及中外交通的研究等也有其參考價值。(取自古籍知識手冊第三冊文化知識)
《山海經》總體而言,主要記述古代地理、物產、神話、巫術、宗教、天文氣象等,也包括古史、醫藥、民俗、民族等方面的內容,具有多方面的學術價值。分《山經》及《海經》各成體系。共計山五千三百一十座,河流三百餘條,礦物約七、八十種,植物近兩百種,動物近三百種,邦國九十五個,人物一百四十餘名。對於諸山的位置、形狀、面積、高度、陡度、谷穴、植被以及雨雪,水道淵源、流向,水流的季節變化,伏流和潛流,礦物的結構、硬度、顏色、光澤、透明度、磁性、共生現象和識別方法,動植物的型態、性能和為藥用功效等多有述及。所記之四方和四方風名,與甲骨文所刻基本相同,人名則多與《世本》、《大載禮記》之〈五帝德〉、〈帝姓系〉相參証。
西漢劉向《七略》將本書分為十三篇,即《山經》五篇,《海經》八篇。《漢書‧藝文志》數術略刑法家類據以收錄,作13篇,並未將大荒經和海內經計算在內。劉秀〈上《山海經》表〉云:「秘書太常屬臣望所校《山海經》凡三十二篇,今定為十八篇,已定。」所以全書18篇,31000多字。五藏山經5篇(簡稱《山經》,有《南山經》、《西山經》、《北山經》、《東山經》、《中山經》五卷)、海外經4篇(《海外南經》、《海外西經》、《海外北經》、《海外東經》等四卷)、海內經4篇(《海內南經》、《海內西經》、《海內北經》、《海內東經》四卷)、大荒經4篇(《大荒東經》、《大荒南經》、《大荒西經》、《大荒北經》四卷)、又海內經一篇(自《山經》後,總體簡稱為《海經》)。郭璞注此書又收入屬《海經》部分而已佚在外的《荒經》以下五篇,凡二十三篇。《舊唐書‧經籍志》又將劉歆所分《山經》十篇重合為五篇,以與十八篇之數相符,即今本十八篇,內含《山經》五篇,《海經》八篇及《荒經》以下五篇,《山經》據劉秀校書時的統計,總共是15503個字,但據清郝懿行統計,卻有21265個字,共添增了5762個字,所增添者,都有郭璞注,與原有經文混而無別,由此可見是郭璞作注前就添加進去的;《海外經》、《海內經》八篇為4228個字,《荒經》以下五篇為5332個字。《四庫全書總目》將這部列入小說家類。
五藏山經詳細地記述了名山大澤、山勢水系、奇鳥異類、草木金石、物產、鬼怪靈物、神祇及祭祀之法。其所述地域、地望以及山水的走向大多可考,與藥物有關的,記植物一百五十餘種,動物兩百七十餘種,礦物六十餘種;又文中引述之植物,另有十餘種。其中多記其藥效者:一為食而有效者有六十八種,植物二十一,動物四十七;二為佩或服(佩為佩帶、服佩,而服,可能是內在的服食,也可能是外在的服佩,似乎是帶在身上。)而有效者有二十九種,植物十七,動物十,礦物二;三為見而知吉凶之兆者有五十一種,均為動物;四為具藥效或其他效用者(就是「可以」)有五十五種,其中為藥用者三十六種,植物二十一,動物三十,礦物四,以上為藥物者,蓋為日後本草輯成的三大來源。此書的海經部分,有據圖為文的痕跡,大約是以文字說明圖像的,分有內外,此經記述絕域殊方、遠國異人等。《海外經》記海外各國,並也有一些古老神話記敘;而《海內經》雜記海內的神奇事物,如崑崙、建木、梟陽、巴蛇、貳負等,也兼記一些國家和民族,其中《海內東經》一篇,似乎有摻入《水經》中的部分文字。古時《山海經》有圖有說,陶淵明就有「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的詩句,但後來古圖皆散迭了,據清畢沅《山海經新校正‧山海經古今本篇目考》中所考,歷來繪圖至少有古圖(《禹貢圖》之類)、漢圖(《漢書‧藝文志》寫作時所見)、魏晉時圖(郭璞、陶淵明所見),然而現存圖畫是後人另作的。
成書經歷了約西周中期至漢初之間。然而這部書,一說劉歆〈上《山海經》表〉以為係夏時掌山澤禽獸舜臣益(伯益、伯翳、伯翳)所作(表中云:「禹別九州,任土作貢;而益等類物善惡,著《山海經》。」),和王充、趙曄和北齊顏之推皆崇其說;其二,《博物志》、《水經注》及《隋書‧經籍志》言傳為唐堯之際為禹所作(另一說為夏禹、伯禹所作),《顏氏家訓‧書證》又謂夏禹及益所記;其三,明楊慎《山海經後序》(載於《楊升庵全集》卷二)又有因九鼎圖而作之說,並有清人畢沅《山海經新校正‧山海經古今本篇目考》、郝懿行《山海經箋疏》阮元序、今人余嘉錫《四庫提要辨正》卷一八與之響應;其四,《山經》約是戰國初期或中期之作,《海經》則稍晚,但不會在秦統一以後,至於《海經》裡某些秦漢郡縣名和個別神仙方術之言,則當是流傳過程中由後人加入的;其五,衛挺生說是鄒衍為「鉅燕」時期的燕昭王所策劃的調查探勘的紀錄;其六,史景成則認為是楚國巫史之官在國勢日衰、臣主共憂患的局勢下,應運起而編纂的書;其七,蒙文通說大約是從戰國初年到漢代初年楚和巴蜀地方的人所作,到西漢劉秀(歆)校書的時候才合編在一起的,《史記‧大宛列傳》首出其名,可之書名不晚於漢武帝時;另一說為周朝官府所收藏的地理檔案、天下輿圖;然而現在的多數學者認為,成書並非一時,作者亦非一人。
《山海經》記述的內容,範圍很廣,為研究我國上古歷史、地理、文化提供了豐富的材料。劉秀〈上《山海經》表〉云:此“逮人跡之所稀至,及舟輿之所罕到。內別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紀其珍寶奇物,異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獸昆蟲麟鳳之所止,禎祥之所隱,及四海之外,絕域之國,殊類之人”。它對古代人民是有多方面的實際作用的。其中原始神話、原始宗教、以及人與自然關係方面的材料尤多。許多散亡的中國古代傳說,賴有此書得以保存其大概。如赤足白喙,銜石以堙東海的精衛神話;虎尾豹齒,蓬髮戴勝,穴居的西王母神話;夸父追日神話、創造女神女媧神話(治水補天)、鯀禹治水等,從中可見先民在文化愚昧和生產落後時期,征服與戰勝自然的信心,並塑造了先民幻想中的英雄人物。另外還有許多社會關係的題材,為氏族社會末期各部族戰爭的縮影。如以乳為目,以臍為口,執干戚而舞的刑天神話;蚩尤與皇帝大戰於涿鹿之野的神話;殷周民族始祖神帝俊的神話;羿與鑿齒之戰等。顯示出上古先民的善惡觀念和英雄氣概。書中還有若干歷史傳說,如太皋、女媧、共工、炎帝、黃帝、少昊、顓頊、帝嚳、帝堯以及帝舜等,以及殊方異國之奇異民族,如聶耳國、貫胸國、君子國、無腸國、黑齒國等百餘古國。這些神話傳說神奇浪漫,為孕育華夏民族民族性格,民族精神之基本和文化原型。 以上都在《山海經》中得到保存,此書可謂我國神話傳說的寶庫,亦由其中反映出早期華夏民族的生存意志和生活理想。其他如關於山神等自然的崇拜與祭祀習俗以及信仰、禁忌等各方面也都有許多寶貴的資料。
《山海經》中所記載的神話不僅數量最多,而且大多比較原始,情節比較完整的也有不少,這在先秦古籍乃至後世典籍中都是少有的。此書在神話學、宗教學上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可視為我國古代神話之總集,亦為古代神話之淵藪。同時對於古代歷史、地理、物產、醫藥等方面也有重要的科學價值,尤其有關礦物的紀錄描述,為世界最早的文獻記載。《山海經》中的不少神話,在《天問》中都得到印證,並對後世的文學產生很大的影響,並很多為後人散文、詩詞、小說、戲曲廣為引用。如陶淵明有《讀山海經十三首》詩,許多名句至今膾炙人口;清李汝珍《鏡花緣》章回小說所記海外異國諸狀,亦多出於《山海經》。而此書就其內容,自古就以「閎誕迂誇,多奇怪倜儻之言。」不為後代學者所理解,所以這部書的性質與說法甚多。有人以為是古地理書,故《隋書‧經籍志》之後,史志多列史部地理類。並為後人以記載地理博物為主的志怪小說之濫觴。《穆天子傳》中的部分人物和故事,漢魏間《神異經》、《十洲記》、《洞冥記》、《博物志》等記虛幻地理博物傳說的志怪小說,以及《異物志》、《南方草木狀》等含異聞的地理博物專著,均受到《山海經》的影響。
司馬遷《史記‧大宛列傳》中說《山海經》是:「故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餘不敢言之也。」而魯迅先生認為《山海經》是「古之巫書」。《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以為:「書中敘述山水,多參以神怪……核實定名,實則小說之最古者爾。」《四庫全書簡明目錄》將其列入子部小說家類,謂其「侈談神怪」,「百無一真,是直小說之祖爾。」明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四部正訛下》中說其為「古今語怪之祖」。
現存版本主要有《道藏》本、《古今逸史》本、《四庫全書》本、《四部備要》本、《四部叢刊》本、《叢書集成初編》本。這部書曾引起歷代學者的考定、注釋和研究。如晉代郭璞,明代楊慎、王崇慶,清代吳任臣(《山海經廣注》,以圖見長)、汪紱、畢沅(《山海經新校正》,以地理考據見長)、郝懿行(《山海經箋疏》,注釋成就較高,因為著有《訂訛》一卷,現收入《四庫備要》本,對注釋《山海經》有重大貢獻)等,均作有校注或箋疏。其單刻本及叢書本不可勝數。近年從神話角度進行研究的,則有袁珂《山海經校注》,取諸家之長,又時有發明,資料豐富,圖文並茂(附有插圖150幅),卷末附有《山海經》篇名、人名、地名、山名、水名、神名、怪名、動植物名、礦產名索引,便於初學,亦最有參考的價值。
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并四庫全書提要辨證
卷一百四十二
子部五十二
小說家類三
【山海經十八卷】(內府藏本)晉郭璞注。卷首有劉秀校上奏。稱為伯益所作。案山海經之名。使見史記大宛列傳。司馬遷但云。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而未言為何人所作。列子稱大禹行而見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堅聞而志之。似乎即指此書。而不言其名山海經。王充論衡別通篇曰。禹主行水。益主記異物。海外山表。無所不至。以所見聞作山海經。趙煜吳越春秋。所說亦同。惟隋書經籍志云。蕭何得秦圖書。後又得山海經。相傳夏禹所記。其文稍異。然似皆因列子之說推而衍之。觀書中載夏后啟周文王及秦漢長沙象郡餘暨下雋諸地名。斷不作於三代以上。殆周秦閒人所述。而後來好異者又附益之歟。觀楚詞天問多與相符。使古無是言。屈原何由杜撰。朱子楚詞辨證。謂其反因天問而作。似乎不然。至王應麟王會補傳。引朱子之言。謂山海經記諸異物飛走之類。多云東向。或云東首。疑本因圖畫而述之。古有此學。如九歌天問。皆其類。云云。則得其實矣。郭璞注是書。見於晉書本傳。隋唐二志皆云二十三卷。今本乃少五卷。疑後人併其卷帙。以就劉秀奏中一十八篇之數。非闕佚也。隋唐志又有郭璞山海經圖讚二卷。今其讚猶載璞集中。其圖則宋志已不著錄。知久佚矣。舊本所載劉秀奏中。稱其書凡十八篇。與漢志稱十三篇者不合。七略即秀所定。不應自相牴牾。疑其贗託。然璞序已引其文。相傳已久。今乃併錄焉。書中敘述山水。多參以神怪。故道藏收入太玄部競字號中。究其本旨。實非黃老之言。然道里山川。率難考據。案以耳目所及。百不一真。諸家並以為地理書之冠。亦為未允。核實定名。則小說之最古者爾。
小說家類三 總目卷一百四十二
山海經十八卷
晉郭璞注。卷首有劉秀校上奏。稱為伯益所作。案山海經之名。使見史記大宛列傳。司馬遷但云。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而未言為何人所作。列子稱大禹行而見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堅聞而志之。似乎即指此書。而不言其名山海經。王充論衡別通篇曰。禹主行水。益主記異物。海外山表。無所不至。以所見聞作山海經。趙煜吳越春秋。所說亦同。惟隋書經籍志云。蕭何得秦圖書。後又得山海經。相傳夏禹所記。其文稍異。然似皆因列子之說推而衍之。觀書中載夏后啟周文王及秦漢長沙象郡餘暨下雋諸地名。斷不作於三代以上。殆周秦閒人所述。而後來好異者又附益之歟。觀楚詞天問多與相符。使古無是言。屈原何由杜撰。朱子楚詞辨證。謂其反因天問而作。似乎不然。
嘉錫案。列子偽書。近人疑為張湛所依託。雖未必然。然必作於佛學盛行之後。斷不出於王充以前。乃列子襲論衡。非論衡襲列子也。劉秀校上山海經奏云。「山海經者。出於唐虞之際。昔洪水洋溢。漫衍中國。民人失據。崎嶇於丘陵。巢於樹木。鯀既無功。而帝堯使禹繼之。禹乘四載。隨山刊木。定高山大川。益於伯夷。主驅禽獸。命山川。(命。名也。)類草木。別水土。四岳佐之。以周四方。逮人跡之所希至。及舟輿之所罕到。內別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紀其珍寶奇物。異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獸昆蟲麟鳳之所止。禎祥之所隱。及四海之外。絕域之國。殊類之人。禹別九州。任土作貢。而益等類物善惡。著山海經。皆聖賢之遺事。古文之著明者也。」是明言山海經為禹益等著。秀年輩在王充之前。蓋即論衡所本。至於列子所謂夷堅聞而志之者。劉秀本無此言。顯出後人傅會。提要舍劉秀之奏不引。而必旁徵列子與論衡。則以疑秀奏為贗託故也。然其所以疑為贗託者。初無明白之證。據臆決焉而已。唐無名氏文選集注。陶淵明讀山海經詩注引公孫羅文選鈔(原注但引為鈔曰。無撰人姓名。案日本見在書目。有文選鈔六十九卷。公孫羅撰。之所引必是羅書。)曰。「山海經序云。禹治水。巡行天下。遂令伯益主名川。」(川上疑脫山字。)今本不載此序。其言亦不見於劉秀奏及郭璞序中。公孫羅唐初人。舊唐書附見文苑曹憲傳。所引之序。必六朝以前人作。附錄於此以備考。
至王應麟王會補傳。引朱子之言。謂山海經記諸異物飛走之類。多云東向。或云東首。疑本因圖畫而述之。古有此學。如九歌天問。皆其類。云云。則得其實矣。
案畢沅山海經新校正篇目考云。「山海經有古圖。有漢所傳圖。有梁張僧繇等圖十三篇。中海外海內經所說之圖。當是禹鼎也。大荒經以下五篇所說之圖。當是漢時所傳之圖也。以其圖有成湯有王亥僕牛等知之。又微與古異也。據藝文志。山海經在形法家。本劉向七略以有圖故在形法家。又郭璞注中有云。圖亦作牛形。又云。亦在畏獸畫中。又郭璞及張駿有圖讚。陶潛詩亦云。流觀山海圖。」據畢氏所考。則山海經之有圖也久矣。提要僅引朱子之言。則尚未窮奇源也。至於朱子所謂九歌天問皆其類者。案王逸天問章句云。「屈原放逐。見楚有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僪佹。及古聖賢怪物行事。周流罷休息其下。因書其壁。何而問之。」疑古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其所圖者。即山海經圖也。但朱子又謂山海經反因天問而作。則其意與王逸異矣。
郭璞注是書。見於晉書本傳。隋唐二志皆云二十三卷。今本乃少五卷。疑後人併其卷帙。以就劉秀奏中一十八篇之數。非闕佚也。隋唐志又有郭璞山海經圖讚二卷。今其讚猶載璞集中。其圖則宋志已不著錄。知久佚矣。舊本所載劉秀奏中。稱其書凡十八篇。與漢志稱十三篇者不合。七略即秀所定。不應自相牴牾。疑其贗託。然璞序已引其文。相傳已久。今乃併錄焉。書中敘述山水。多參以神怪。故道藏收入太玄部競字號中。究其本旨。實非黃老之言。然道里山川。率難考據。案以耳目所及。百不一真。諸家並以為地理書之冠。亦為未允。核實定名。則小說之最古者爾。
案提要前節云。「書中載夏后啟周文王及秦漢長沙象郡餘暨下雋諸地名。斷不作於三代以上。」此又言道里山川。率難考據。而以諸家列為地理書之冠為未允。乃改入小說家。考顏氏家訓書證篇云。「或問山海經。夏禹及益所記。而有長沙零陵貴陽諸暨。如此郡縣不少。以為何也。答曰。史之闕文。為日久矣。加復秦人滅學。董卓焚書。典籍錯亂。非止於此。譬猶本草。神農所述。而有豫章朱崖趙國常山奉高真定臨淄馮翊等郡縣名。出諸藥物。爾雅周公所作。而云張仲孝友。仲尼脩春秋。而經書孔丘卒。世本左邱明所書。(原注云。此說出皇甫謐帝王本紀。)而有燕王喜漢高祖。汲冢瑣語乃載秦望碑。蒼頡篇李斯所造。而云漢兼天下。海內并廝。豨黥韓覆。畔討滅殘。列仙傳劉向所造。而云七十四人在佛經。列女傳亦向所造。其子歆作頌。終於趙悼后。而傳有更始韓夫人。明德馬后。及梁夫人嫕。皆由後人所攙。非本文也。」由是言之。則是書雖有秦漢諸地名。不害其為三代以前之書。顏之推故言之矣。所舉諸書。如春秋蒼頡篇。足為有力之證明。余嘗以為秦漢以前人純樸。故於官制地理。多用當時之名。以求益其色彩。此不但所作詩文如此。其於典籍也亦然。故秦漢以前書。點竄以從今。六朝以後書。模擬以贗古。而後之考據家摭拾字句之間以求之。從而定其著作之時代。是何異於刻舟以求劍者哉。且古者一切皆出於公。自土田財貨。以及學術。皆然。未嘗獨據為己有也。故曰。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況學術為天下之公器也乎。是以時無論古今。地無論秦越。無此疆爾界之分。在彼在我也。故古人之著作。皆不署名。凡詩文書畫篆刻詞曲之在萌芽時期。莫不皆然。又況六國以前之六藝九流乎。顏氏云「後人所攙入。」余謂非有意攙入也。直是讀書人書時。有所題識。如今人之批書眉。傳鈔者以其有所發明。遂從而鈔入之。不問其何人之筆耳。彼作者尚不署名。豈有偶批數行。必著其為某某者乎。要之古人以學術為公器。故不以此為嫌。章氏學誠有言公之篇。余於古書通例中言之詳矣。凡古書有後人續入者。以歷史地理書為多。議論文則少見。蓋實用與空論之別耳。是書漢志在形法家。隋唐以下諸志。皆為地理書之冠。四庫始改入小說家。此豈街談巷議之出於稗官者乎。自我作古。變易劉班以來之舊例。可謂率爾操觚者矣。尋四庫之所以改隸者。其說有二。一曰敘序山水。多參以神怪。不知山海經本因九鼎圖而作。左傳之敘九鼎也。曰。「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魑魅罔兩。莫能逢之。」夫既圖魑魅罔兩之形。安得不參以神怪乎。劉秀奏曰。「孝武皇帝時。有獻異鳥者。食之百物。所不冒食。東方朔見之。言其鳥名與其所當食。如朔言。問朔何以知之。即山海經所出也。孝宣帝時。擊磻石於上郡。陷得石室。其中有反縛盜械人。時臣秀父向為諫議大夫。言此貳負之臣也。詔問何以知之。亦以由山海經對。其文曰。貳負窫窳。帝乃梏之疏屬之山。桎其右足。反覆兩手。上大驚。朝士由是多奇山海經。」郭璞序曰。「陽火出於冰水。陰鼠生於炎山。論者莫之或怪。及談山海而咸怪之。是不怪所可怪。而怪所不可怪也。不怪所可怪。則幾於無怪矣。怪所不可怪。則未始有可怪也。若乃東方朔曉畢方之名。劉子政辨盜械之尸。王頎訪兩面之客。海民獲長臂之衣。精驗潛效。絕代縣符。於戲。群惑者亦可以少寤乎。」然則提要所謂多參以神怪者。毋以郭景純所謂怪所不可怪者歟。四庫總纂紀文達公。宜乎不信山海經諸神怪矣。而所作閱微草堂筆記五種。曾載嗣誠謀英勇公。因獵於塞外。見一人無頭。以乳為目。以臍為口。乘馬射鹿。公以為即山海經之刑天氏也。(見卷七海外西經。)又文達言。烏魯木齊山中。有小人長尺餘。紅柳花時。好以紅柳為圈戴之。謂之紅柳娃。嘗向人家竊食。逐之則跪而泣。覬人去遠。始驀山越澗而去。疑即山海經之靖人。(見卷十四大荒東經。)然則不獨東方生曉畢方之名。劉子政辨盜械之尸。文達亦幾於無怪矣。何作提要而以為神怪也。二曰。道里山川。率難考據。亦其時治之者未精耳。後來若畢沅郝懿行二家。其於道里山川。多能言之鑿鑿。絕非憑空杜撰。提要云云。得毋知見駱駝言馬腫背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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