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利劍從高處一口氣劃了下來,一劍將進門的客人劈成了兩半。這一刻有如電光石火,他好像忽然清醒了起來,嚇得渾身冷汗,然而這個時候血已經流得滿地都是了。
他細細回想,這一把利劍是在一個神秘的包裹裡,他甚至不認識那個包裹的主人。但是他拆開了包裹,拔出了利劍,然後愛上了這一把嗜血的冷兵器。從那個時候起,他只要握著那把利劍,就有著揮舞的衝動;而放開了那把利劍,就有一股不踏實的空虛感。
就好像緊攀在懸崖的藤蔓一般。
現在手足無措的他,有如炙熱的火焰燙傷了手般放開了那把利劍。猶豫了很久之後,他把客人搬進了陽台,在上面覆蓋了厚重的被子。他細心清洗了地上的血水,但是這只讓他感覺更加害怕—鮮血的味道根本濃郁得散不開。他不知道那是他的錯覺,還是現實。
他就像是一千個、一萬個犯人一般的不安,然後也和一千個、一萬個犯人一般冷靜下來,決定湮滅證據。他用那把鋒利的寶劍,一如切割牛排一般的將屍體順著骨頭和肌理分成數十塊。這段過程讓他得到不小的樂趣。
這個時候他發現他沒有東西可以裝這些屍塊,他跑了對街的雜貨店買了幾十個黑色塑膠袋,他的臉色蒼白、舉止無措,但是他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然後跑回家,用三個塑膠袋一組裝進屍塊,一點點的放了進去。他很冷靜,不打算將這十幾個塑膠袋丟到山野裡面,因為太大的行動難免曝光。
他一天丟一袋屍塊,打算一天一天的、在不引人注意的狀況之下,順著垃圾車讓屍體焚化。可是天不從人願,那把嗜血的寶劍又在半個月後將來訪的妹妹劈成了兩半。好不容易棄屍的進度達到了一半,現在又要重新開始了。他就一邊活在害怕警方懷疑、擔心繼續殺人、心憂棄屍風險,然後重複做著這些動作,卻再也丟不掉那本嗜血的利劍。
昨天他打電話向我求救,我知道他是一個需要救贖的、內心虛弱的孩子,但是我始終提不起勇氣伸出援手,想要和他保持距離,因為難保那把嗜血的劍會招呼在我身上。於是我就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掛下了電話,眼睜睜看著他繼續活在殘殺與痛苦之中。
我暗自慶幸我和他,以及他所殺害的人之間,並不存在著保證人的地位。坐在沙發上,一臉死灰的我,細想著刑法的不作為犯,想著那麼條件鍊被斬斷,然後默默點頭。從遠方看起來的我,看起來更為陰狠。
弔詭的是,當他被警方逮捕的時候,原本裝著凶器的那個包裹也曝光了。寄件人的地址竟然是我家,這件事情到我現在把它記載下來,做出像是告解的行為為止,我已經失眠整整一個禮拜了。
現在我要睡覺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