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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07 14:20:55| 人氣11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初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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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把文字曝光了，好‧刺‧眼。

你說我的文字是這樣不成熟。即使你已經病得沒有力氣還不斷重覆以前的話，國小，只配貼在訓導處前的櫥窗充場面，老師濫竽充數，青春期寫的你說太稚嫩，像在抄襲書籤，二十歲時你說我沒有結構，看不下去，你初病時，我寫得太張狂，痛苦的痕跡像發癲的狼。而現在，你將離開，我不能再等待首肯，文字要走出去見光。你對我搖頭，病床上。
　　我像你一再更修的作品，永遠不滿意。

　　考卷的背面、廢紙、理化課本、眼花撩亂的稿紙、影印紙、到電腦打稿，孩子到現在我創作的字跡。意氣風發、叱吒商場、事業危機、力求挽回、結束營業、癌末癱瘓臥病，你豐富精采的人生。我這調皮的女孩，從小就繞著你跑，我像叛逆的羽毛，讓你心煩過敏；你嚴肅的看書我在旁邊吵著聊天，吃飯時要你吃慢一點拼命往你飯碗中添菜，被你罵時我嘻皮笑臉撒嬌的說對不起，文章寫好放在你書桌前，你說沒空看掉頭就走，我談西方哲學你看老子，我找大陸文學你論二二八，日本文學、同志書讓你聽我唸的抓狂，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多讀點余光中，你我互相作對，我們的生活字裡行間。沒有阿，要你多看看我寫什麼、讀什麼，與腦袋裡怪物的長相。

　　那年，載你看病到大園，高速公路一片杜鵑怒放，你說美，我回家寫了「花海」一文，你緊張等待切片報告前我完成了「祈父辭」。梧桐、結梗、珍珠、期待是你最愛的素材，我找機會將這些美麗一一植入文章內；你都是這樣匆匆離開，文字沒有得到祝福。消耗青春。

我跟著你的癌細胞一天天長大，一塊兒衰老，越來越蒼白。我仍舊抓著你詢問文章，你跑著離開，的很快，你飯菜吞嚥猙獰的面孔，說明了化療加電療後的喉頭多疼痛，我捨不得再追問下去。

　　基隆路二段呼吸病房裡瞧。

　　「爸，我又寫了一篇唸給你聽吧!」我哀求的說著，「鈴….」你不斷揮伍著手中的鈴鐺，全身不能動，表情嬴弱，還是奮力拒絕著我，痛，你沒心情。癱瘓與癌末治療已把你折騰的一無是處，四百多天換了多少病床與醫院，手術、灌藥的重覆動作，插管讓你沒有生命的彈性，絕望、希望、盼望、失望循環著你焦慮的心情，腦裡。「活著真沒意思阿!」你不能說話仍用唇語吐了幾個字，「爸，別亂想好好養病!」我自責已經喪失回答你的能力...。文章又被塞回了背包，皺成一團，算了!何苦折煞你，即是我的文字多麼需要你的擁抱與掌聲，寫上幾萬字也比不上你一句痛苦呻吟，心若刀割，出血。

　　寫不下去，沒了你，我陷入自己的囚禁，逃不開。你走，像文字沒有標點符號段落不分，黏稠了一堆心情化不開。晚間，繕打文字、閱讀每一本書與扭開床邊的燈看到以前，怎麼形容這樣的複雜與漆黑，釋不出一點感情，要放棄繼續活下去嗎?不知道，沒你的文字域像受傷的喉嚨，唱不齊一首歌，像斷臂的漢子縮在牆角邊，沒有能力折斷一根稻草。

　　放棄對你的期待，還是決定自個兒鳴叫了。
不論低沉或高調子，自己決定文字的生命，等不了你說要看，你碩大的標準我堆積不到，即便是你病了、變了樣，顧不了二十多年等待你對我的肯定，要飛出去，鳴叫。

「沒有爸爸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這是你以前的口頭禪，沒你點頭的文章我照樣要曬到太陽，不‧再‧等‧待。


　　我害羞的展開翅膀，輕啼一聲，初鳴的滋味，很甜。

我要檢舉
台長： 施佩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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