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而言,大四那一年在圖書館讀書準備考研究所的一年,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回憶,因為他──Green Boy。
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對他特別有印象是因為他每天都穿同樣一件綠上衣,同樣一條綠短褲,像阿兵哥一樣,直到寒流來再加上他們的系服外套,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數學系的,而數學系的系服也是綠色的,所以我給他一個名字─Green Boy。
Green Boy是我讀書的精神支柱,每次只要在圖書館看到他,我就精神百倍,活力十足。已經不記得當初考研究所的動機為何,只是依稀記得不知道大學畢業要做什麼工作,只好選擇繼續讀書,以逃避就業;而且報上說現在的大學生多到路上招牌掉下來,砸到的三個人當中,就有二個半是大學生,為了怕走在路上,招牌掉下來,成了那冤枉的二個半,因此決定讓自己不是只有大學畢業。
但是讀書真的好苦哦!所幸在圖書館裡有Green Boy這一號人物。其實他並不是長得特別帥,也不高,以我不是很準的餘光瞄過去,頂多一六五而已,但是我就是特別喜歡他,因為他讀書時很專心,而且每天早上很準時到圖書館報到,中午又很準時去吃中餐,晚上也很準時離開,如果他不在座位上,一定是去上課,更恐怖的是他的桌上永遠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這種人實在是太令人佩服了,因此他成了我的「偶像」(好友大妞總是說我變態,喜歡那種看起來笨笨的書呆子),為了看齊我的偶像,因此我的生活作息也變得固定起來:每天固定時間起床,到固定的早餐店吃固定的早餐,在圖書館坐固定的位置(讀書讀累了用餘光瞄得到Green Boy的地方),當然離開圖書館的時間也固定。後來我發現這樣每天固定的作息其實並不乏味,而且可以很有效率的安排每一科的進度,唸書是唸得更起勁了,況且我的偶像不也是如此?只要一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我的人生充滿了希望,我的未來更是呈現一片光明燦爛。
有時候搞不清楚孔子的「仁」與孟子的「義」到底差別在那裡,看看Green Boy正認真計算的表情,往往也會有豁然開朗的頓悟;而「象形」與「指事」的難以定論更是常常讓我丟下書,唉聲嘆氣,但是只要一看到Green Boy挺直的腰桿,就算是要「上刀山」或「下油鍋」,我都將義不容辭,勇往直前。
大妞一直說我應該好好去謝謝人家,因為有他的存在,所以我才會很認真唸書,可是我是「淑女」耶!淑女可是很矜持的,怎麼可以隨便跟一個「陌生」的男生講話,而且還是會讓他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的道謝,這怎麼可以!虧我還是傳統儒家思想的承繼者,怎麼可以讓他知道我一直在注意他這件事,太誇張了,不可以!因此Green Boy的存在只能默默地放在我的心裡,不能化為行動的。
但是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有我這個人的存在。我想就算我變成的宮雪花第二,只要談到「那一天」一定可以喚回我的記憶,因為實在是太「血淋淋」了!話說那一天,我到飲水機倒了一杯水,正往我的座位走去,正巧Green Boy也往飲水機方向走來,這實在是個大好機會,平常不好意思正眼看他,每次只能用餘光瞄,這一次總算可以大大方方的看他,反正他也不認識我(我肯定是被大妞帶壞了),因此我非常仔細地瞧他。我發現他的皮膚蠻白的,配上黑色鏡框還頗斯文的,看著看著,我們就擦肩而過了,這是第一次與Green Boy擦肩而過耶!一定要記在腦海裡,機會實在太難得了,因此我又回過頭來,邊走邊瞧著他的背影,唉!他走路的姿勢實在太迷人了,等一下回到座位,我一定會更有精神讀書,才得意時,突然……眼冒金星,天哪!是誰走路不長眼睛,撞到我,抬頭一看,我竟然是撞到柱子,好痛哦!忍著痛,再回頭看他一眼,要不然他就要轉進飲水機間了,說時遲,那時快,我看到的Green Boy竟然兩隻肩膀一直在抖動,而且後來還彎著腰蹲下來,???他──在──笑──那不就意謂他剛剛有看到我撞到柱子?而且他也一直在看我?天哪!實在是太丟臉了,像我這麼矜持的淑女怎麼可以……真是枉費孔子、孟子對我時空隔離的諄諄教誨!
隨著時間的流逝,考完研究所我就很少在圖書館出現了,而他也沒有在圖書館出現。當放榜的日子近了,我向數學系的同學打聽他們系上這一號總是穿綠色衣服的男同學考上哪裡時,我聽到了二個爆炸性的消息:第一個是他跨組考國貿所,考上T大,而且是榜首;第二個是他每天上網查一個中文系的女孩子考上哪裡,第二個消息幾乎他們全系皆知,而且都知道這個女孩子叫什麼名字,並且主動向他提供了很多有關這個女孩子的資料。
天哪!不會吧!當這個同學告訴我時,眼神頗為詭異,而且笑得好賊,我只覺得頭皮發麻,耳根子直發燙,隨便敷衍幾句就走了。從此我沒有在校園出現過,包括畢業典禮。
多年過去,不知道Green Boy過得如何,或許我真的如同大妞說的應該要好好謝謝他,因為有他在圖書館認真的神情,才激發了我向上的動力,只是茫茫人海裡,我該去那裡找他呢?對了!我可以上超級星期天,請阿亮幫忙找他,嘿!嘿!說不定他看到現在的我,會懊惱當年沒有積極向我表白,以致錯過機會,對!就這麼辦!(我確定我被大妞帶壞了!)
刊登於台灣日報87.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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