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時間和學生一起閱讀,我讀周夢蝶的詩,讀到這樣的句子:「依然空翠迎人﹗小隱潭懸瀑飛雪,問去年今日,還記否?花光爛漫;石亭下,人面與千樹爭色。」飛雪--我曾有過一位神采飛揚且皎然如雪的高中老師。想念她的音容笑貌,也思及她曾出過的,對那時十七歲的我來說極其艱難的作文題目--世間女子。
她是高二及高三的國文老師兼導師。高一的導師也教國文,感覺是和林海音、琦君同樣從大陸來,有著良好文學素養的嫺雅女子,但有一口難以理解的鄉音。上課時,彷彿坐在江南水鄉的小船上,在千年的文化底蘊與滄滄流水間,悠悠晃晃。
升上高二,換了老師,短髮俐落,開朗大方,和高一的老師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典型。從古典走向現代,出現的人物是楊牧、張錯、葉維廉等詩人,上課場景,變成綠草如茵的原野,陽光燦亮,微風徐徐...
有次作文課,老師說:「我們是女校,就寫篇世間女子吧﹗」看同學們個個振筆直書,我卻滿腦子都是謝道韞、蔡文姬、李清照、柳如是等才女,跌進她們的故事與文采裡,理不清自己的思路,時間到了,交出了篇自己都讀不懂的作文。老師沒想到,她這個隨興的題目,竟在我心中藏了二十多年。讀到徐志摩寫的<關於女子>,洋洋灑灑,也沒解了我的惑,因為不是自己寫的。偶然間,這題目就上心頭,身為女子,也許當局者迷,未能成篇,難免一絲悵惘。
忘了多少年前,回高中母校任教的同學告知,當年那位說古道今、談笑風生的老師,因病走了,那年,她才將近知命之年,令人扼腕。我們這一群痴狂少女們,也都過了不惑之年,人間歲月,太匆匆﹗
如果,把題目改成<世間男子>,我又會開始想起李白、蘇軾、陸游、曹雪芹等人,再度迷失於浩瀚文海中,即使旁觀者清,也是寫不好的。也罷,就隨興自在,縱一葦之所如吧﹗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