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日光
很小的時候我到過幾次苗栗公館的外婆家,那時從花蓮過去一趟得走蘇花公路,而且在路況狹小只能單向通車的時代,北花之路耗時一整天是正常的。但對孩提的我而言,能玩耍是最愉快的,至於疲累那鐵定是大人的問題無關乎我。
印象裡外公與外婆的住家很破舊,坐落在苗栗公館山上,很難想像那時外婆家並沒有水電,夜晚他們還點著油燈生活,對我而言那確實是新奇的體驗,特別是煮飯一事,我總是吵著要幫忙在灶前生火,可拿起吹火的工具卻常搞的滿臉烏黑讓老人家笑的可以。
吹火的工具很簡單,就是裁一節竹管製成,一端去除竹節就口,而另一端竹節並沒有去除,只是在竹節中間打了個洞可以讓氣流更集中通過。在老家唯一討厭的事情是上廁所,廁所並不像現在的廁所設置在家中,而是設置在外面菜園附近,簡言之就是古代稱的「茅房」,以一個大木桶盛裝糞便,當然臭氣燻天無法設置在家裡,白天還好,但在夜裡我得搖醒身旁的家人要他們陪我上廁所去,因為外面一片漆黑,以小孩的我而言深怕被鬼捉,當然得吵著大人陪。
外公在年輕時其實是很有錢的,坐擁一整座山頭,還有一個像水里蛇窯的大窯廠,只是在我的印象中那已經是個破敗不堪的區域,是可以爬上爬下穿山越嶺般我玩樂的遊樂場。其實我壓根不知道那是什麼,長大後只聽到媽媽說以前家裡生產屋瓦,老人家燒窯就是一個月,天天要看火色,所以老了之後眼睛因為青光眼就瞎了。後來因為政府開發需要徵收了外公的土地山林,老人家就這樣在一夕間沒有了一切,喪失了日以為生的土地,外公終日意欲寡歡,於是跟政府打起官司,畢竟在請律師是要花大錢的,於是那徵收土地的費用幾乎花在律師訴訟費用上,至於燒窯的工作當然也就頹敗了。
幼稚園時外婆過世,不到一週,外公跟著也走了,一整個記憶嘎然而止。
於是進入國小我就未曾回到苗栗公館老家,甚至已經不知道當時的老家坐落何處,關於那段飄零的記憶,似乎就只停格在陰暗的房內和那殘破的屋瓦。
那土跟我到底有沒有關連?
小時的記憶早就快忘的一乾二淨,直到我開始玩陶接觸泥土後,我老媽才感嘆的說,怎麼我也跟外公一樣跟土為伍。
所以土跟我到底有沒有關連?我想是有的,或許真的是註定的吧。
玩陶數載也是我教學上的一部分,但在交通不變的東部我始終一如井底之蛙,對於自己的陶作有些許自信,卻又擔心這是自我感覺良好,因為在這裡很難看到陶藝的創作更遑論天目油滴這類精品。我只能從有限的時間中在無限的網路世界裡找尋一些創作者的精華之作,同時也將自己作品展示於網路的平台之上,終而成就了今日一點小小成果的樣貌。
去年暑假廿八田藝廊的黃氏兄弟收藏了我的一只「銀曜彩彤油滴天目」,趁著寒假一趟台北之行我禮貌性的拜訪廿八田藝廊,在相談甚歡之下黃氏兄弟在我出乎意料之外無預警的提出展覽邀約,原先我以為只是禮貌性說說而已,沒想到一個月後黃氏兄弟積極聯繫,促成在今年八月個人有榮幸參與這次盛大的聯展。
天目釉,姑且不討論名稱爭議問題,在傳統黑釉系統的表現裡是最難也最迷人的釉色,釉像變化複雜難以捉摸,而失敗率之高也讓人瞠目結舌,以我個人的經驗,常常是失敗到不敢開窯。正因為失敗率高,釉相變化豐富迷人,所以單價始終居高不下。
話說這次的盛大,可以說是台灣在天目茶碗展中之最,因為一口氣集結了台灣、大陸、日本、以及法國的著名創作者,日光何其有幸能參與其中,也讓我在這條漫漫的天目之路上有了一些成就。
別懷疑,在展場你將可看到法國大師小小一只茶碗,單價就上百萬的,日前黃氏兄弟來訪特地帶來讓日光纖賭為快也上手一摸,日光當時捧在手中都會發抖呢。
展覽時間就在今年八月6日到九月18日,展覽茶會則是在八月13日,如果這期間有網路同好,歡迎前往參觀打氣加油,當然也看看所謂的當代天目之變化樣貌。
日光2016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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